「據說是最安全的地方。」柳萱琪環顧周遭,下一棟鄰戶距離可有百來尺,的確夠僻靜。「喂,我們來嘍!」
易真珍正奇怪她朝屋里喊給誰听,下一秒,便瞧見一個男人打開木門,朝院外的鐵柵門微笑走來。
易真珍難掩訝異,因為那男人不是別人,正是樂耀天。
呆滯一會兒的她,才想轉頭問老板娘是怎麼一回事,就瞧見柳萱琪不知何時回到車上,已經發動引擎,倒車離開了。
「很久以前,柳小姐差點被心懷不軌的廣告商欺負,是我恰巧遇上,救了她。」樂耀天明白她心里的疑惑,邊說邊牽著她往屋里走。「所以今天我請她還我一份人情,保護我心愛的女人不受狗仔騷擾,安全送到我身邊。」
易真珍明白了,想起他一早才下高雄,還說之後要搭機去上海一趟,三天後才回來,現在人卻在這里,不是因為擔心她還會是什麼?
「你看見了,我人好好的沒事,你快點去上海做你的事。」她不想成為樂耀天的累贅。
「已經沒事了,我請我爸代我去。」他鎖上門,領她在印滿碎花的布沙發上坐下。「對不起,因為我昨晚一時的情不自禁,失策犯下大錯,才害你曝光。」
「也不能全怪你……」看他一臉歉疚,易真珍忙著想理由安慰他。「是我自己鬼迷心竅跳下車,又沒阻止你,要說錯,我們各佔一半,你那邊應該也很麻煩,我們誰也別怪誰。」
「其實也沒多麻煩,結婚不就好了?」樂耀天和她雙手互牽,十指緊扣。「你看看,我很守諾,一直沒在你家人面前現身,結果老天爺還不是安排了機會讓他們發現我?現在更進一步,全台灣都知道我們熱戀中,這絕對是天意要讓我們在一起,所以,結婚吧!」
「喂,這些不會全部出自你的計劃吧?」她秀眉一挑,越听越可疑。「如果照片是你叫人拍好PO到網絡上,你就——」
「如果我安排了人待命等拍照,就會在你上車前先親再說,除非你跟我串通好要跳車?」
樂耀天幾句話就讓她啞口無言,這的確是不爭的事實。
「你……看見網絡上寫的那些了?」她直接跳到下一個問題。「關于我爸媽——」
「那些我早就知道了。」沒等她發問,他立刻接著說︰「那些事在你大哥結婚的時候早被爆過一次,我這個人平時也不算很八卦,當時卻不知道為什麼,好奇多看了一下,所以有留下印象。不過你干麼問得吞吞吐吐?想知道我介不介意?你很介意我介意?那代表你真的很愛我嘍!那就結婚吧!」
「為什麼你不管說什麼,結尾都是‘結婚吧’?你是結婚狂嗎?」
易真珍故意裝作不悅地調侃他,可心底在听說他早知道那些事,卻依然態度一如既往地堅持追求自己時,心里感動更深了。
「是啊,我一遇見你就變身成結婚狂了。」他不否認,自己成天盼望著能早日得到佳人應允。「我才不管你有怎樣的父母、兄弟姊妹嫁誰娶誰,就算你背後藏著再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也無所謂。你是怎樣的女人,我最清楚,我喜歡的就是你,想娶的也只有你,不會因為什麼秘密而改變。」
「即使我——」
「你怎樣?」他等著她說出自己希望她說的事。
「……沒什麼,我想喝水。」易真珍抿抿唇,將到嘴的話吞了回去。
「我去倒。」
樂耀天體貼地立刻去廚房倒杯熱水給她,不讓自己的失落太明顯。
他在等,等她願意向自己說出身世之秘,到那時,她才是真正對自己敞開胸懷,完完全全信任他,也解開了束縛她心靈的枷鎖,屆時才有可能親耳听見真珍承認對自己的感情,點頭答應嫁給他。
可惜緊要關頭她卻退縮了,看來還差那麼一點點,自己得更努力才行。
「對了,這里是哪里?為什麼叫柳姊載我來這里見你?」
她起身來到窗邊,小院子里有兩、三株盛放的山櫻,不知名的綠鳥在枝椏間蹦蹦跳跳,挺可愛的,且環境清幽,讓人精神不知不覺便放松下來。
「這里是我媽和我爸第二次離婚後,帶著我妹妹居住的地方。之前住的房客上個星期剛搬走,正好空著,加上沿途岔路多,狗仔要跟不容易,你這幾天留在這里最安全。」
「你妹妹?」易真珍才想轉身,卻被他由後輕輕抱住。「我記得你是獨生子,從來沒听過你還有個妹妹?」
「我沒說,是因為人已經不在了。」樂耀天懷抱著深愛的女子,輕輕述說著往事。「我妹小我一歲,很活潑,也很漂亮,可以說是人見人愛,小學三年級就收到第一封情書,厲害吧?」
「嗯。」
易真珍握住男人環抱在自己腰上的大手,直覺地想給予他溫暖。
「我國二那年,我爸帶酒店紅牌出場餅夜的事被我媽發現,堅決要離婚,我跟著爸爸,妹妹跟著媽媽,一家人分開了三年。那段期間我常跑來這里看她們,卻也發現妹妹性格變得越來越沉默,只是無論我怎麼問,她總是笑笑說沒事。」
「我的心事也不會樣樣都跟哥哥們說的。」她聊勝于無地安慰他。
「我也這麼想,青春期的小女生嘛,多少都有些別扭。」他將她再抱緊一些。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妹妹寄來的信,她說媽媽離婚後把所有重心全放在她身上,對她管教太嚴格,讓她透不過氣,還逼她跟很喜歡的男生分手,甚至到學校跟老師告狀,害那男生被他爸爸毒打一頓。她說討厭媽媽,也討厭做錯事害家里四分五裂的爸爸,所以決定跟那個男生私奔。」
「私奔?結果有成功嗎?」
「就在我收到信的當天,還來不及趕去勸阻我妹,就接到我媽打來的電話,說我妹那天放學回來的路上,不知道為什麼下錯了站,結果在穿越馬路時被車撞上,當場就……」
易真珍听見男人略帶哽咽的聲音,但她忍下心不回頭給予擁抱,只是靜靜地待在他懷里。因為她知道,樂耀天只是想和自己分享心里的秘密,並不想讓她瞧見他脆弱、悲傷的模樣,才會選擇這麼抱著她傾訴。
「我知道妹妹不是下錯站,她是要去找那男孩會合離家,可是媽媽什麼都不知道。後來因為喪女之痛,讓我爸和我媽又慢慢走在一起,相互扶持,終于決定再婚。」
「你直到現在都不曾讓父母看過那封信,對吧?」
「嗯。離開的人已經離開了,所有恩怨就讓它跟著煙消雲散,何苦說破讓活著的人痛苦?就讓我妹在我媽心里永遠是那個美麗可愛、總嚷著最愛媽媽的小女兒。說出事實,讓我媽遺憾、痛苦終身,我妹也不會復生,有些秘密就讓它永遠塵封,對所有人都好,不是嗎?」
「永遠塵封,是嗎?」易真珍想到自己的身世。「可是你卻把不能說的秘密告訴我?」
「因為一個人藏著秘密太痛苦,要是能有那麼一個自己信任、可以分享的人存在,說出來心里才會舒坦。」他低頭靠在她耳畔細語。「我很幸運有找到那個人,所以我說了,因為我相信只有她能懂我,也唯有她能體會我隱藏這個秘密的感受。且更加幸運的是,她恰巧是我最愛的女人。」
易真珍轉過身,望著始終不斷用各種方式向自己表達愛意,即使前有銅牆鐵壁,也從不氣餒地殺出一條路直通自己心房的他,終于承認自己輸了,無論如何努力也找不出任何可以不愛他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