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里反射左譯洛好看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及薄而有型的雙唇,那近乎完美的輪廓線條照理應是貝以曦最熟悉不過的,怎麼明明近在咫尺,她現在卻有種好陌生、好遙遠的感覺?
為什麼會這樣想,其實她也不知道,她覺得思緒一片混亂卻又感覺腦袋一片空白,她必須承認,稍早在飯店里被誤認讓她有些不舒服,她不曉得自己怎麼會受到這麼點芝麻蒜皮小事的影響,不過就是認錯人,為什麼她會感到如此難受?
也許最讓她耿耿于懷的是左譯洛當時明顯的驚慌與不自在吧。
其實她覺得左譯洛對她被誤認的解釋有點牽強,但她也弄不清楚問題的癥結在哪里,也想不出他有對自己說謊的必要,就因為這樣,她才無法將這件事當成一個無聊的小插曲,甚至有種不知名的介意在她心里發酵膨脹。
貝以曦的沉默不語讓左譯洛莫名的不安,鏡里那雙清澈如水的眸子像是能把他看穿,教他不自覺的心虛和沒來由的心疼。
「怎麼不說話?」他猜得到她在想什麼,他還寧願她不悅的問出她所有的疑惑,也好過看到她這副凝神思考卻百思不得其解的無助模樣。
「沒什麼啦,你也知道我很多事都不記得了,有時遇到什麼不解的事情,不知道從何去想,也不確定自己當下的感覺是不是正確,想著想著就發起呆來了。」她像粉飾太平似的甜甜一笑,不希望自己的胡思亂想也連帶的影響他的心情。
左譯洛搖動吹風機的手頓了一下,心頭也仿佛被重重撞擊了一下,她是本來就不愛追根究柢,還是在他的訓練教導下才變得如此?
這本來就是他所希望的不是嗎?他不也該習慣她這樣的溫柔懂事嗎?怎麼會看見她眸子里那抹輕愁和無辜時,他本來的堅持執著會在瞬間瓦解呢?
他現在好想搖晃著她的肩頭,老實向她招認一切,還給她原本的生活、原本的人生,可是他又自私的不想放她走,更不敢去想知道實情後的她,會不會就此決定和他成為兩條平行線。
必掉吹風機的電源,左譯洛將她帶入懷中,在她頰上落下如雨點般的輕吻,「寶貝,如果我不小心讓你感到受傷、不安,請你原諒我,我不曾想過要傷害你,我是真心想呵護你、保護你。」
望著他柔情似水的眼眸,貝以曦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的認真嚴肅讓她費解,好像是想先解釋什麼,好讓她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你……唔……」
貝以曦未盡的話落在左譯洛熾熱的唇瓣里,他以舌輕撬開她的貝齒,與她的丁香小舌緊緊糾纏,緊擁著她像是要把她揉進自己身體般。
貝以曦不曉得自己是何時被帶到柔軟的大床上,當左譯洛的大手解開彼此身上的衣物,兩個滾燙的身軀赤果果的交纏,她更是無心再思考其他。
……
如火球般的燃燒掠奪是因為他害怕她發現他的惶恐,也是害怕下一秒他會受不了內心的煎熬而沖動的告訴她實情,然後永遠的失去她。
失去誰?他到底害怕失去的是誰?和她結婚這一年多來,他越來越不確定答案,只是這劇本是他一手安排的,在越來越多的矛盾堆疊下,找不到正確答案的他只能照著原先設定的劇情去走,就算是消極的走一步算一步也好,沒有後路的他也沒有回頭路可選擇了。
第2章(1)
墓碑上的照片主人和她有著一模一樣的面孔、和她留著相同的血液、也和她有最密不可分的關系,在那場車禍中無辜喪生的是她的雙胞胎姊姊貝以芯。
輕輕將花束放在墓前,貝以曦的鼻頭忍不住一酸,她相信她們姊妹的感情一定很好,否則她怎麼會即使失去記憶,還會有這麼強烈的悲傷。
「媽,你說以芯現在是不是正在天空上看著我們?」
「一定的,她一定會在天上守護著我們。」手心手背都是肉,從鬼門關前撿回來一個女兒卻失去了另一個,這一年多來,姜如月這個做母親的消瘦了不少。
「那你覺得以芯會怪譯洛嗎?」貝以曦悠悠的問。
姜如月有些錯愕,下意識的回避女兒的目光,「你怎麼會突然這麼問?」
「我覺得譯洛還是耿耿于懷,覺得是他害死了以芯,所以他才會到現在都還不敢來以芯墳前上香。」每次當她提議一起來看貝以芯,左譯洛臉上的痛苦、自責往往讓她心疼不已。
「那孩子是……」姜如月欲言又止,似乎是有口難言,「事發當時是他開的車,害死自己未婚妻的姊姊,也難怪他到現在都還難以釋懷。」喪女之痛何其難受,但她和貝以芯的爸爸都清楚這孩子的善良,早就衷心的把左譯洛當成他們自己的孩子。
沒人願意發生這樣的意外,所以他們一點也不怪他,否則他們也不會同意把貝以曦嫁給他,她很清楚女婿心里的掙扎,但現在的情況確實有點復雜,他可能還是不願去接受這樣殘酷的現實吧。
「可是我相信以芯絕不會怪他的,就像你和爸就從來沒有指責他一句。」這場車禍要怪也要怪肇事的對方酒駕行駛,左譯洛是閃避不及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她從自己過去的手札和左譯洛寫給她的情書里,認識了他是怎樣的一個男人,當他為了幫助她記起過去,將她過去寫給他且保存完整的每封書信交給她,她看見信里甜蜜幸福的字字句句都是因為這個幽默風趣又體貼善良的男人。
即使她對那些甜蜜點滴依舊一點印象都沒有,但對他的深情愛意卻濃烈清晰、不容置喙,現在他眼中不時出現的憂郁及偶爾過大的情緒起伏,真的讓她好心疼也好難過,她真的很擔心他會走不出這個陰影。
「以曦,你老實告訴媽,你在這段婚姻里過得快樂嗎?」姜如月憂心忡忡,她一直在害怕當初的決定是錯誤的。
「你別擔心,譯洛對我很好,我也很愛他。」除了有時她想不起過去的自己、左譯洛會突然大發脾氣,會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但是她不想讓母親擔心,所以決定隱瞞。
「你……真的愛他嗎?」姜如月很是懷疑。
「當然啦,我是失去記憶又不是失去感覺,愛人的情緒我能分辨出來的。」她不禁為母親過度的擔心搖頭失笑。
「哎,你這孩子真的變了。」以前的貝以曦雖然率性得讓人有些頭疼,起碼臉上不曾出現這教人心疼的淡淡憂傷。
「連媽也這樣說,看來這次的車禍真的讓我改變不少。」也難怪對她一往情深的左譯洛會這麼無法接受。
「不是的……其實不是……」姜如月也不曉得該如何解釋,話到了喉頭又硬生生的吞了下去,「不管你再怎麼改變,你都是你,媽希望你能做你自己。」
「可是我已經不記得原來的自己是怎樣了。」這點讓她很無力,忘記過去的感覺很難受,讓人很沒安全感。
「那你就不要再管過去的你是怎樣,做你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就好了。」姜如月忍不住語重心長,她是不曉得貝以曦和左譯洛婚後詳細的互動情況,但她是擔心人的移情作用會害了貝以曦,也會害了左譯洛自己。
「我也很想。」說來容易做來難,她連自己的興趣嗜好都不記得,生活的重心也不曉得該擺在哪里,更不曉得自己要的是什麼,幾乎都是在仰賴左譯洛所告訴她的去做。
她感覺的出來左譯洛有多愛她,也相信他是個優質、專情的好老公,只是她偶爾還是會被不知名的不安全感困擾,感覺自己像是一根漂流的浮木,沒有停靠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