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東明有點不高興,雖然毫無根據,但他就是覺得她只是不想喝「他喝過的」這瓶水而已,雖然人家不想喝也是正常的,但他還是覺得無法接受,怎麼說呢,最近林代容好像變得和過去不太一樣,但又說不上來是哪里不一樣。
「對了,賣魚的勝伯說今天要請大家吃飯,要大家收工後都去他那。」林代容接著說。
「不是說好今天晚上我們要一起吃飯的嗎?」曹東明沒想到連這都會有變動,哪里冒出來一個勝伯?
「沒辦法呀,大家都去,我們不去不太好吧。」林代容笑了笑,「那就這樣啦。」
大家都去不代表他們也必須去啊,之前不是說好了,兩個人一起吃晚飯嗎,不然他免費幫不認識的人打掃街道是為了什麼啊?
曹東明生著悶氣,瞪著林代容的背影發呆,那一瞬間他終于發現哪里不對了,就是林代容對他的態度,最近她總是有意無意地回避和他獨處的機會或是稍微親密的接觸。
她不會是心里還有陰影吧?嘴上說著原諒他了但其實心里還在埋怨他,但要是這樣的話她大可不用理他啊,為什麼還那麼積極地聯系他呢?仔細想想象礦泉水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不少次了,總讓他覺得兩人之間有種疏離感。
因為林代容一直以來都對他很溫柔,所以他才遲鈍地沒有發現她此時的溫柔就像對其他人一樣,就像是剛認識他一樣,她不再像幼兒園里那段日子一樣,會跟他開玩笑、會跟他打鬧。
就如同一個本性調皮的女孩,當她裝淑女、裝乖巧時,看上去是很討人喜愛沒錯,但那只是因為她認為自己跟你還不夠熟。
真的假的,林代容有意疏遠他?曹東明只覺得頭暈目眩有點站不穩,抬頭看天,太陽明明就快要下山了,不行,他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和一群自己不認識的人吃完那頓索然無味的飯後,這個晚上曹東明又沒睡好,他一直在想自己肯定是多慮了,如果討厭的話林代容肯定會直接跟他說的,沒必要忍受他跟他在一起啊,對,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她只是因為那晚的事變得稍微對他有點反感而已,只要越過那道心理障礙就沒事啦。
于是在隔天晚上的廟會,曹東明找到了林代容,那時她正在跟撈金魚攤販的阿嬤聊天,硬是被他帶到了一個人比較少的角落。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林代容關心地看著曹東明,他看上去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實在很讓人擔心。
曹東明幽幽嘆了口氣,十足憂傷地說︰「我沒事,只是昨晚沒睡好而已。」
他昨晚不是沒睡好而是根本沒睡覺,而且是他強迫自己不能睡的,今天白天也一直忍著不讓自己闔眼,就是為了營造現在這張慘兮兮的面容,這次他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不然我先送你回家吧。」林代容不知他的用心良苦,面對他的慘相十分緊張。
好了,他總算沒白受罪,曹東明心中暗暗得意,表面上還是要作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刻意忽略林代容的關心,繼續演著,「其實呢我是在為我爺爺擔心。」
「曹爺爺,他怎麼了?」林代容更緊張了。
「也沒什麼事。」曹東明又嘆了一口氣,「只是在這樣的日子看到他就會覺得很難過,以前爺爺跟女乃女乃住在這里最快樂的事就是參加夏至廟會,如今女乃女乃不在了,每到這個時候爺爺都會一個人落寞地看著天空,看到他那個樣子我也很難受。」
林代容也被他這番話感染了,想到可憐的老人獨自在家里听著外面熱鬧的說笑聲思念亡妻,真的很讓人難受,她突然抬頭看他,「要不然今天煙火放完之後,我跟你回家陪曹爺爺吧。」
「不,那沒用的,爺爺這時候只想一個人靜一靜。」曹東明急忙說︰「比起這個,我想他更難過的是在這樣的日子里,他卻不能去女乃女乃安眠的地方跟她說幾句話。」
「你是說墓地嗎?」林代容神色黯淡地說︰「是啊,曹女乃女乃安葬在這邊的墓園,只是那里到了晚上就不對外開放了,沒辦法呀。」
「所以說我想去那里跟女乃女乃說幾句話,告訴她,爺爺一直都很想念她,代容,你願意陪我一起去嗎?」曹東明鋪陳了半天,總算說出自己的目的。
「啊?這個時間去墓地?」林代容看了看天色,「可是被發現的話會被轟出來耶。」
「所以要偷偷進去啊,大不了就是被轟出來。」曹東明繼續佯裝憂傷,「不過那個地方我多少會有點怕啦,找你去只是想給自己壯膽而已,當然如果你拒絕的話也沒什麼好說的,不過你不要告訴別人,放煙火的時候我一定會回來。」說完曹東明就要走,林代容當然會叫住他,哪能讓「精神如此萎靡又膽小」的他自己一個人去墓地呢?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林代容說。
她看不到曹東明的臉上此時正綻放出一個奸計得逞的狡猾笑容。
第5章(2)
就知道她會心軟,不放心讓他一個人啦,曹東明打著如意算盤,這樣就好辦了,其實白天的時候他已經去墓地那邊轉過一圈了,那里的地形他全都記在自己腦中,林代容是女人,女人肯定會怕那種地方的,所以到了那里他只要營造出一點恐怖的氣氛,她一定會小鳥依人地靠在他身邊,緊緊地握著他的手不松開。
他知道自己這個主意是有點卑鄙,不過再不親近親近,他怕她會越來越疏遠他,那可就不好了。
曹東明和林代容兩人遠離人群,此時村民大多聚集在舉行廟會的街道上,越是往外走人煙越是稀少,墓地那邊都算是與世隔絕了。
哇塞,原來晚上來這里比想象中還要陰森,根本不用他主動營造恐怖的氣氛,曹東明望著眼前的圍牆在心里想著。
小溪村的墓園被一道四面圍起的牆阻隔,因為不擔心有盜墓問題,所以圍牆本身並不高,唯一的一道鐵柵攔門也在入夜後被鎖了起來,晚上有專門的人員在園內巡視,不過一般情況下巡視也只是一個形式而已,因為沒有人會發神經在晚上往這里闖。
當然,除了那些有特殊目的的人,比如曹東明。
曹東明白天已經估算過牆的高度,以自己的身高是絕對能翻過去的,此時他耍帥地一個翻身躍上了牆,蹲在牆頭上看著下面的林代容,朝她伸出了雙手,「來,抓著我的手,我拉你上來。」
林代容沒像他預想的那樣,反倒覺得他十分好笑地笑了起來,「不用啦,幸虧我今天穿的是平底鞋。」接著只見她向後退了幾步,瞄準牆頭一個助跑,兩臂一伸攀在牆頭上,而後不緊不慢地爬了上來,以肢體操作表明她不是說說而已。
曹東明傻愣愣地看著她這一系列連貫的動作,轉眼間她已經跟自己一樣蹲在牆上,而且還先他一步翻身跳了進去。
因為林代容很輕,她落地的時候甚至沒發出什麼聲音。
「下來吧。」她在下面叫他。
曹東明慢手慢腳地爬下牆,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林代容輕手輕腳地走在墓園里,一邊留意著附近有沒有巡夜人員的手電筒光線,一邊尋找著曹東明女乃女乃墓碑的位置,曹東明跟在她身後倒像是真的成了受保護的對象。
周圍寂靜無聲,一座座墓碑靜立在那里像是無數道投向他們的視線,幸好因為是夏至,即使入了夜天色也很亮,不過盡避如此曹東明的心里還是毛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