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離開皇宮之後,邢天與讓侍衛駕著馬車回碩親王府,自己則換裝來到京捕處。
幾天前,他私下將小斌喚到書齋問話,要她將關于竇公子的實情全盤托出,她先是不肯,哭哭啼啼的說她答應過王妃三緘其口,保守秘密,但在他軟硬兼施,並保證絕不懲處任何人後,她終于向他坦白。
據小斌說,她們初次出游遇禮部尚書之子崔守義騷擾時,便是竇嘯天不畏強權替她們解圍,當時為免橫生枝節,岑語默等人並未向竇嘯天表明身分。
正因為如此,竇嘯天竟意外戀上許尋香,並希望自稱大姊的岑語默能助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那日她便是為了替許尋香傳話才會要小斌送信,沒想到竟讓範嬌兒攔下,害岑語默挨了一頓打。
得知竇嘯天戀上的是許尋香,邢天與暗暗松了口氣,雖然他知道岑語默愛的是他,可身為男人,他可不希望有人「覬覦」著他的妻子。
到了京捕處,他表明身分,京管事便將他迎入議事房,並請他稍候正當班巡邏的竇嘯天。
喝了半壺茶,他察覺有人來到議事房外。
「是竇副教頭嗎?」邢天與問。
「正是。」門外的竇嘯天回答。
「竇副教頭請進。」
竇嘯天答應一聲,推開房門,臉上滿滿疑惑,小心翼翼地走進來。
他剛巡邏回來,管事便告訴他有貴客來訪,他不知貴客是誰,開門一看,還是面生。
邢天與端坐在桌案旁,兩只銳利的眼楮在他身上掃了一遍,好個俊俏的年輕人,難怪情荳初開的許尋香會戀上他。
「不知閣下是……」看著眼前的陌生男人,竇嘯天一臉疑惑。
此人衣著樸實,但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威嚴的氣息,讓人望而生畏。
「邢天與。」邢天與淡淡地說道。
聞言,竇嘯天陡地瞪大眼楮,趕緊屈膝一跪,「卑職不知是王爺,失禮之處還請王爺——」
「行了,」邢天與打斷了他,「起來吧。」
「是。」竇嘯天起身,但一時半刻還有點回不過神來。
碩親王邢天與的名號響亮,無人不曉,卻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識他面目。他從沒見過邢天與,也不曾有過交集,為何堂堂碩親王爺卻只身來到京捕處找他?「不知王爺召見卑職是為了何事?」
「我要先謝謝你,听說你曾在名園蓬萊山為我的妻妾們解圍。」
「妻妾?!」他有些難以置信,「您是說美樂姑娘嗎?」
「美樂?」邢天與疑惑。他的妻妾之中沒有誰是叫這個名字的。
「美樂姑娘是一位身形縴瘦的女子。」竇嘯天說︰「不知她是王爺的……」
身形縴瘦?那不就是岑語默嗎?想不到她還弄了個假名糊弄人。「她不是什麼美樂姑娘,而是碩親王妃岑語默。」
竇嘯天嚇得說不出話來。原來美樂姑娘是碩親王妃,等等,他剛剛說妻妾……這麼說來,尋香是碩親王的妾室?!
剎那間,他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難怪他怎麼都等不到尋香的好消息,原來她是碩親王的侍妾,他們之間根本就不可能。
「請王爺恕罪,卑職不知幾位姑娘竟是王妃及妾室。」他表情復雜心頭混亂。
「我知道竇頭教頭愛慕著我的侍妾許尋香。」看出他的心情,邢天與打開天窗說亮話。
竇嘯天一听,雙膝一屈,再席跪下,「卑職該死,請王爺降罪。」
「既然如此,此王要你戴罪立功,將功抵過。」
竇嘯天抬起頭,十分疑惑,「卑職駑鈍,不知王爺有何吩咐?」
邢天與臉上帶著高深的笑意,以眼神示意竇嘯天坐到他旁邊。竇嘯天滿月復疑竇的起身,戰戰兢兢地坐在他身側。
邢天與靠近他,低聲說了幾句話,竇嘯天先是一震,旋即嚴肅地猛點頭。
邢天與說畢,大手用力朝竇嘯天肩上一拍,雙眼灼灼地注視著他,「此事若有差池,唯你是問。」
竇嘯天拱手一揖,說出保證,「卑職絕不負王爺所托。」
第10章(1)
邢氏皇朝的先祖來自西北,後入主中土成為一方之,為了追懷邢氏一族的先祖,每年夏至必在西北邢家莊舉行祭祖及祭天儀式。
祭祖是件大事,即使是在戰事吃緊之際,也不曾停辦過。
祭祖之前的一個月,所有皇室成員都必須齋戒,以表誠心,邢天與身為碩親王,既是皇室一員,又是負責聖上安危的要角,自然也在動身前便開始齋戒。
此去西北要二十日的路程,動員精兵五千,一般衛隊一萬,加上隨行的內侍,專司的雜役、僕婢及幾位皇家成員,約莫有一萬六千余人,為免人員馬匹的損耗,沿途經過幾處重鎮,還要進行更替,行前的規劃極其繁復。
行前一晚,福姬太後將邢天修、邢天與兄弟倆召入朝儀宮,直至午夜才出來。
拖著疲憊身軀返回王府,因為齋戒之故,邢天與近十日來都未到拾翠苑過夜。他雖有房間,卻經常在書齋里便和衣睡下。
夜已深,他早該入睡,可腦子里卻不斷想著岑語默,這些日子為免引起範嬌兒任何猜疑,兩人在府中幾乎不踫面,就算偶爾遇上,也盡可能連眼神交集都避免。可想起明早便要起程,會有好些日子不在她身邊,他不禁心浮氣躁。
終于,他按捺不住思念離開書齋,前往秋聲苑,一進苑門,只見庭院的梧桐樹下站著一個縴盈的身影。
她低垂著臉,兩手交握貼在額頭,動也不動、念念有詞,似乎是太專注了,完全沒發現有人進來。
他放輕腳步朝她走了過去,輕拍她的肩膀。
「嚇!」裴美樂嚇了一跳,轉頭一看,「王爺?」
她沒想到他竟會在深夜時分來到秋聲苑,為了避人耳目,他們幾乎不接觸,雖然難免寂寞,但為了顧全大局,她還是願意忍受。
她不安的朝苑門望去,「王爺不該來的,要是……欸?」
話未說完,邢天與已一把將她擁入懷中,任性地說︰「本王才不管該不該,我就是想見妳!」
裴美樂心頭一熱,欣慰的眼淚也落下。她何嘗不是呢?想起他明天就要出發前往西北,而且此行凶險,她忍不住為他擔心,至今還未能圔眼睡下,便是因為掛心他。伸出手,她緊緊環著他的腰,將臉埋進他胸膛里偷偷掉淚。
將心愛的女人抱在懷里,是此刻的邢天與覺得最奢侈,卻了是最幸福的事。他忍不住發出嘆息。「語默,我愛妳。」
裴美樂心頭一暖。他是個寡言又不輕易說愛的人,所以听見他說愛她時,心里真是既驚又喜。
抬起頭,她淚中帶笑地望著他,「我也好愛您。」
這對古代女子來說,應是非常難以啟齒的話吧?可是她不在乎,她就是要讓他知道她有多麼愛他,不管他去了多遠的地方,她都會在這里等著他並為他祈禱。
邢天與低頭注視著她,眼底有著溫柔卻又熾熱的情火,他輕捧起她的臉,彎下脖子,將嘴唇貼在她的唇瓣上,好久、好久。
待四片唇瓣分開,再迎上他的黑眸,裴美樂突然覺得羞澀,她低下頭逃開他的目光,急急從腰間掏出一只平安符遞給他。「對了,這是我今天去永業寺求的平安符,給您帶著。」
邢天與接過平安符,緊緊握在手里,彷佛這樣就能感受她的溫度。「謝謝妳,語默。」
「干麼謝我?」她一笑,「這不是妻子該做的事嗎?」
不知怎地,她覺得鼻子微酸,眼眶也發酸,她想笑笑說些祝福的話,卻無法說出。真的好怕他會遇到危險,原來愛上一個人會如此牽腸掛肚,為他歡喜為他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