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話,明雲舞只是淡淡挑了挑眉,不甚在意花了多少銀兩,因為她在心中已經盤算著要那听說如謫仙般的男人付出什麼代價。
是的,她從來不做徒勞無功之事,她所做的一切自然都是要索取報酬的。
幾個木制擺飾隨意錯落在窗台之上,倒有些雅趣,而他入目所及亦是一片褐色,質樸無華,卻能讓人感到沉穩與安定。
這是一間住起來頗舒服的廂房,不自覺教人想放松。
「咳咳咳……」幾聲輕咳後,柳素真覺得喉頭的干癢稍止,極度不舒服的感覺漸漸退去,這才有心思繼續打量這間屋子。
這間屋子不大,看起來似是普通廂房,可實際上能從家具擺飾感受到主人家頗富裕,就拿他底下躺的這張大床來說,可是紫檀木所做,且每樣家具即便只是簡單的五斗櫃都雕著花樣子,雕工細致,花樣栩栩如生。
看似低調卻透著貴氣,倒讓他好奇起主人家的模樣。
想到這里,柳素真費力地想要撐起自己的身子,努力了半晌,雖然終于坐起,卻已是汗水淋灕、氣喘吁吁的了。
好不容易將自己睡僵了的身子換個稍稍舒適的姿勢,他還來不及思索更多,門便被人咿呀一聲從外推開。
柳素真聞聲抬頭,只是一眼,便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他看過極愛打扮的女人,卻從沒看過能夠把自己打扮得這麼張揚的女人,那頭上插著的金步搖幾乎要閃瞎了旁人的眼,且一支、兩支、三支……那梳理齊整的發髻上竟然插了三支金步搖,但凡她走一步便會響動,還閃爍著耀眼光芒。
這……張揚得也太過了些,幸虧她生了一張明艷的臉,加上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氣勢,否則若是換了個尋常姑娘用這樣的裝扮出門,就是容顏再美也要讓人恥笑品味奇差了。
說也奇怪,雖然他忍不住皺眉,卻又不得不承認這女人莫名襯得起這樣的裝扮,那一頭耀眼步搖讓她明艷的姿容更顯絕麗,而她那身大紅色繡金樣的繁復衣裙將她整個人襯得氣勢十足,讓人幾乎移不開目光,也不覺得粗俗。
要說讓人詬病的,就是著實太惹眼了些。
柳素真直愣愣望著對方好一會,終于下了這樣的結論,接著他收回自己那審視的目光。
雖然心中有些無法認同,但他並沒有開口批評什麼,只是用溫和的語氣問道︰「不知道姑娘是……」
「我是誰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就行了。」
唉一開口便是索討救命之恩,柳素真眉心的皺褶明顯地加深了。
雖然他沒資格要求人人都是施恩不望報的,可好歹遮掩一下,這麼直言說出,便顯得粗鄙了。
然他心中雖有月復誹,面上卻是半點不顯,畢竟她救了他是事實。
他用盡所有力氣掙扎著想要下床行禮,誰知她一步上前輕輕推了他的肩膀一把,便讓他方才的努力全數化為烏有,他只能靠回床頭,急促的喘著氣。
「姑娘這樣未免太過失禮。」這次他忍不住開口了。
男女授受不親,她若真想制止他的舉動,示意她身後跟著的男人便可,偏偏她不假手他人。這樣觸踫男人身子,可不是大家閨秀應當的舉止。
「我要是個能被禮教束縛的還怎麼救你,你早該死在深山了,你比較喜歡去地府嗎?公子。」她不屑的輕哼一聲。
在方欽那極度不贊同卻又無可奈何的視線下,明雲舞毫不在意的說出了這句足以教人吐唾沫的話,也讓柳素真瞪大了眼。
商場上,奇女子他不是沒有見過,可這般視禮教為無物、我行我素得這麼理直氣壯的女子,他倒是頭一回見著。
望著她那明媚的容顏、張揚的穿著打扮,以及毫不受禮教束縛的言行舉止,柳素真只覺得額際突突跳動著。
雖然可以逃月兌大難,僥幸撿回一條命,可瞧著眼前這個女人,他竟莫名有一種大事不妙的預感。
「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麼事嗎?」明舞雪開口問。
隨著她的問題竄入耳朵,關于那一夜的記憶漸漸回籠—
他信任的心月復,以及他敬重的妻子,兩個人竟連手對他下了毒,甚至一刀一刀的想取走他的命。
要不是他的長隨亞冬帶著他逃命,甚至拚盡一條命為他換得一線生機,只怕他如今早被閻王給收了。
思及此,一股強烈的不甘驀地在他的胸臆之中生了根,他恨不得能立即要了那兩人的命,好為向來忠心耿耿伺候他的亞冬報仇。
他的雙拳收緊,直至手背上的青筋浮現仍沒松開,那恨就這麼生生扎進他的心,痛感如此清晰。
第1章(2)
明雲舞靜靜瞧著柳素真,嘴角微微勾起,她對于在他眼中看見的憤怒和恨意很滿意。
本來她還在擔心,柳素真的個性也如他的外貌般儒雅文質,興許連恨都不會,白白浪費她救了他一命,但如今不用擔心了,他肯定會為她所用的。
因為她比誰都清楚,恨意會如何讓一個人成長,更甚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看來你沒摔壞腦子,該記得的都記得。」
「我自然記得。」那因受人背叛所引發的心絞痛,只怕他終生都不會忘記,待他的傷好了,他定要想辦法親手了結那對狗男女,以慰亞冬在天之靈。
「那你還記不記得這個?」明雲舞利落地從袖口抽出一紙卷,並露出每每方欽看到都會有不好預感的笑容。
她將紙卷攤開在被子上,讓柳素真能看得更清楚。
「這是什麼?」柳素真一臉疑惑的瞧著那紙卷上的字,字跡的確是他的,可他完全不記得自己曾經寫過這樣的內容。
不,這樣讓他寒毛直豎、冷汗直冒的內容絕不可能是他寫的。
「這是你的賣身契啊。」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她自然瞧見柳素真眼眸中所透露出的抗拒,但她可沒打算心慈手軟的就放過他,畢竟這對她來說可是一樁好買賣。
「假造書契、逼人為奴是要獲罪的,輕則三年徒刑,重則流放。」柳素真瞧著她那氣定神閑的模樣,不禁氣結,試圖用皇朝律令嚇阻她如同詐欺的行為。
只見明雲舞在他的恐嚇下依舊從容,豐潤的紅唇往上勾,一朵艷麗笑花在她的唇畔綻開。
「你要不要仔細瞧瞧這究竟是不是你的筆跡?」她好心情的建議道。
反正這樣矢口否認的狀況,她也不是頭一回遇到了,姑且就當作他是被嚇著了,所以認不出自己的筆跡,她就不跟他計較他的沒禮貌了。
說起來,逼人為奴這樣缺德的事,她是絕對不屑為之的,不過……趁人之危的事,她從來沒有少做。
這身契真是他寫、他簽的,只不過當時他意識不清,她以救其命相脅要他簽下賣身契。
聞言,柳素真素果真又定楮瞧了瞧那張賣身契,愈瞧他的心愈沉,臉上的神情也愈顯沉重。
抿唇不語,他仔細回想著,然後腦海里頓時響起了眼前這個女人的聲音—
「你想活下去嗎?」
「想!」
「若是你願意賣身于我三年,我就保證讓你活下去。」
「三年太久了!」雖然腦袋已是昏昏沉沉,但血液中商人的天性還在,讓他即便是在生死交關之際,仍不忘為自己謀取最大的利益。
「那兩年怎麼樣?」
他討了價,而那女人也毫無良心的還價。
「一年。」與人為奴是一種恥辱,一年的光陰已是極限。
「成交,那畫押吧,喔對了,為了怕你反悔,賣身契你自己寫……」
原以為這不過是一場夢,沒想到竟是真實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