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然再請幾次,這位顏大人似漸漸的放開了些,起先也只敢少少收一些,又「不經意」的將營中近況透露稍許,漸漸的膽子便大了起來,敢一邊模著身邊美人的玉腿,一邊面不改色,將「地方特色的點心盒子」大搖大擺的拎著回到軍營,至于桌上酒菜,卻是一概不沾的。
她這番作派,又透著小心謹慎,倒教眾官員的心頓時放到了肚子里,有這樣一位在軍中,他們也算有了耳目。
緬州府外的軍營里,慕容重看著放在自己案上的各色點心盒子,黑著臉道︰「收的東西都在這里了?」
坐在他對面的人兒笑著點點頭,又頗為遺憾,「本來還收到一對色藝雙絕的姊妹花,下官頗為動心,最後想想此處乃是軍營,哪里能夠隨便帶女人回來,只得作罷。」
慕容重重重哼一聲,「你敢!」
後者伸手將桌上盒子挪過來,一個個打開,大是驚奇。
這些盒子里除了金玉古玩,竟然另有人別出心裁,只在盒子里厚厚放了一疊銀票。
她禁不住失笑,「下官為官數年,窮得連幾個下人都養不起,看看這些地方官員的手筆,下官倒真有心想弄個外放的官員當當。」
慕容重銳利的目光在她面上一掃,輕笑一聲,「顏大人不會是想著為了避開本王,想要尋個外放的官當當吧?」
顏慕林心中一跳,連連干笑,「哪里哪里,王爺多想了。」
見他猶自不信的模樣,暗道這男人疑心病真重,總要刺他一刺,略一沉吟,又道︰「況且下官就算把所有俸祿都搭上去,滿京城的小倌館里也難尋到像王爺這樣的俊男不是?」
慕容重深吸一口氣,從牙縫里擠出來兩個字︰「很好!」在他身邊待的這些日子,她別的沒學會,倒學會了油嘴滑舌的耍無賴,竟然還膽大包天,敢將他比作小倌!
這是仗著這幾日他忙著剿匪,不曾好生在床上與她說叨說叨?
慕容重花了近兩個月,方才將緬州小山寨清剿干淨,只余了青風寨獨霸一方。
這時候緬州已是十一月分,天氣寒冷,意外的下了一場初雪。
緬州知州特來相請顏慕林前往城里賞雪,順便又在席間試探,听到這位顏大人隨意的發了一句牢騷︰「天氣寒冷,睿王爺這些日子盤算著是不是也應該拔營回城,待開年雪化盡了,再入山中剿匪……這連日大雪,下官早盼著能回城窩著了,這天也太冷了些。」
知州大人關切的嘆息,「睿王爺帶兵有日,想來這剿匪也非一時之功,大雪封山,那些盜匪在山里窩慣了,王爺金尊玉貴,哪里能在山下過冬呢?」
殊不知,知州大人說這話的時候,慕容重已經率兵深入險地,半夜模進了青風寨,將青風寨殺的血流成河,青風寨的大當家被砍死在了床上,從山中搜羅出許多女人財物,最後一把火,將青風寨夷為平地。
知州大人這夜安排顏大人在城里住下,夜半被人敲門吵醒,驚惶失措的從小妾身上爬下來,乍聞惡耗。
「大人,青風寨方向火光沖天,恐怕王大疤已遭遇不測!」
知州一腳踢開了臥房的春凳,披著衣衫就沖了出來,「怎會這麼快?那個姓顏的不是說睿王要撤兵回城嗎?」
王大疤正是他手下心月復,這些年派往山中扮作盜匪,搶劫來往商旅財貨,做這無本的營生,斂了不少,不過近些年他當土匪當上了癮,漸漸生了些異心,知州早已有除他之心,只是前來送信的這位心月復,並不知道知州大人心中的盤算。
「王大疤萬一真的沒命了,實在不行,等睿王剿匪完畢,率軍回京,再另派人去重建山寨,總還有別人能行的。」
來人聞言大喜,幾乎要毛遂自薦,但眼下當口,不宜行事,又另想一策,「大人,那位顏大人听說與睿王同帳而眠,此次又騙了大人,不如趁著睿王還未來,暗中將他扣下,萬一出了岔子,也好有後招不是?」
這夜顏慕林心有不安,早知道今夜慕容重要率兵清剿青風寨,但不知勝敗如何,自然不敢睡沉。
進城之時,慕容重派了十來個護衛給她,她也多留了個心眼,進城之後便將其中五人派出去,令他們分散各處,不到萬不得已之時,萬不可出頭,因此她帶進知州府的只不過五名護衛。
知州府兵將她的住處團團圍住,領頭之人隔著房門喊話︰「顏大人,城中今夜有點亂,知州大人怕有人闖進來擾了大人清靜,特意派遣小的前來保護大人。」
一直跟著她的趙武道︰「難道是王爺得手了?」
顏慕林搖了搖頭,「極有可能是王爺攻破了青風寨,可是我總覺得,這緬州城才是一場硬仗呢。」
趙武跟著慕容重經過大仗小仗無數,此刻也有些憂心,「王爺軍中糧草現下還是從緬州城供應的,眼下天寒地凍,若是教緬州知州知曉了王爺已掌握官匪勾結的證據,惟恐他狗急跳牆。」
哪知道一語成讖。
慕容重率兵回城之時,天色未曉,城門四閉,手下將士前去喊話,城門之上火把驟亮,火光之下,緬州知州身著常服站在城樓之上,他的身旁站著被綁成粽子一般的顏慕林與血淋淋的趙武,其余護衛不知所蹤。
慕容重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心肝俱震。
他在山中剿匪之時,只揣測緬州知州並沒這麼大的膽子,哪知道連夜回城,居然驚見這一幕。
緬州知州似萬般無奈,「王爺,听說你甚寵這位顏大人,夜夜與他聯榻共話,下官大膽揣測,顏大人定然是王爺的愛寵,不知道拿這位顏大人一命換下官一家十口的命,王爺肯不肯做這個買賣?」
他還未及回答,站在城樓之上的人已經冷笑連連,「知州大人太也看得起在下官了,王爺京中紅粉無數,他又不好男色,怎的會看上下官?」
第4章(2)
原來緬州知州並無此意,只是禁不住屬下擒掇,又聯結近來種種,越想越覺得睿王爺若成功剿匪,而王大疤那里萬一有什麼沒有清理干淨的東西,教睿王爺搜出來,就算他不肯走這一步,大軍回城來第一步定然就是料理城中官員,到得那時,他自然也難保住項上人頭。
不得已之下又帶了兩百人將顏慕林的住處圍住,無奈慕容重派來保護顏慕林的皆是跟隨自己數年的貼身護衛,浴血奮戰,幾乎將這兩百人給消耗光,這般勇猛,倒出乎緬州知州意料之外。
也正是因為這些貼身護衛守住了房門,不肯讓知州手下兵卒進門,反倒坐實了睿王極為重視這位顏大人的揣測,不然為何連她身邊的護衛也這般扎手。
知州手下久攻不下,只得又調遣了兩百人來,其余四位護衛戰死,獨留了趙武一人,顏慕林破門而出,這才有了被縛城頭的一幕。
慕容重率軍以來,除了老王爺戰死那一場仗之外,這些年早已喜怒難測︰心神堅韌,哪知道今日在城下,眼瞧著城門之上被縛之人,心神早已動搖,此刻痛痛快快承認︰「陳志,本王早知你有今日,你的揣測沒錯,顏大人倒真是本王愛寵,只是僅憑他不足以保你全家不死,不如本王只身入城,換了顏大人做人質如何?」
陳志正是這知州的名諱。
知州拈著胡子想上一想,背上沁出一層冷汗來,暗道僥幸,虧得他警醒,動手早,想了想,令手下放了一只吊籃下去,「王爺不許帶兵器,只身上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