骯髒事?陸爸跟陸其剛都是干軍警的,兩人全是剛正不阿的男子漢,知法守法的人會干出什麼骯髒事?
身處在末世紀這樣一座尸骨堆起的黑金集團,伊末爾自己才不知道干了多少骯髒事!還想栽贓給別人……
既然如此,她為什麼還要被他的話動搖得心神不寧?假使選擇拒絕相信,她為何不敢听他繼續說下去?
她在怕什麼,逃什麼?
不清楚,真的不清楚,她害怕听見也許是真相,或許是假象的丑陋謊言。
當他露出悲傷晦郁的面容,她的心就鼓脹得好疼,痛得滲血,不能喘息,直想多了解一些他的痛苦,卻又畏懼太接近他的黑暗面,會就此一並跌入那團黑暗漩渦,所以她徘徊在距離之外,踟躕不前,反而迷失在他設下的華麗陷阱里。
「水沁……」偽裝天使的死神撕心裂肺的低喊著,彷佛殷求她迷途知返,快返回他的懷抱。
「別、別過來,先讓我想一想……」陶水沁惶恐的彈身蹬立,扶向腰後的斑駁護欄,陡然間,年久失修的鐵欄受到撞擊而斷裂,發冷的身軀順勢墜出甲板。
她的視界幾乎一片昏暗。
茫然驚瞪的晶眸烙印著伊末爾面色駭然,伸長鐵臂激切地想挽撈的畫面,停格的一瞬間,她後仰之姿撞破水面,真正刺骨的寒意吞噬了她的意識,海水淹灌雙耳,彷佛進入封印狀態,讓她再听不見外界的噪聲,除了那一句低吼──
「水沁!」
水沁……水沁……
多熟悉的嗓音呀,飽含著焦慮與壓抑情\yu的痛苦,在每個虛實難辨的夢境或者失神之際困擾著她,刺痛了每個思緒,每分心神。
水沁……
停止,立刻停止,不要再喊她的名字!她的心快撕裂了,痛得不能跳動,快要讓她不能呼吸。
求生的本能不斷催促她劃動雙臂,但內心深處畏水的恐懼始終不能克服,昔日的夢魘反覆沖擊腦海,縛綁了該是靈活的手腳,下墜的速度遠比想象中來得快,彷佛時光倒流,她重返那場溺水意外,再次親身經歷一回。
努力撐開蒙蒙的視線,再次看見逆著光影游近的人影,那是如此熟悉,卻又好陌生。
是誰?
曙光下,托抱著意識迷茫的嬌軀,一道高大的身影躍破粼粼海面,深深將她挾擁在臂彎中。伊末爾將臉貼上她慘白的臉頰,試圖溫暖她。
「水沁,睜開你的眼楮,快睜開!」
焦灼激躁的吼聲穿透了飄泊在虛無空間的茫茫意識,一遍又一遍,喚聲撞擊著她閉緊的心門。
是誰?你是誰?不要離開……
「是我,我在這里。」他柔聲回應了她的夢囈。
啞透了的粗嗓折磨著陶水沁,她拚了命想張開眼看清將空氣注入她嘴里的臉龐,但始終隔著一層水霧,迷迷蒙蒙的看不真切。
他的掌是冰涼的,撫貼在她額上,莫名地穩定了她低緩跳動的脈搏,微弱的鼻息感覺得到吹拂過臉頰的濁熱氣息,熟悉的氣味滲入她隱隱作痛的肺葉,喚醒埋藏在記憶底層的渴求……
陶水沁撐開沉重的眼皮,緩緩聚焦看清楚那張臉龐,虛軟的喃喃自語,「這怎麼可能……那時候救了我的人是你?不可能的……」那時的他不可能站得起來呀,怎麼可能會是他?
伊末爾扶抱她坐起身,撫拍著發抖的縴背讓她吐盡肚子里的海水,她說著些什麼,他听不真切,只是不間斷的搓擁著泛白冰冷的嬌軀,並啄吻她的額側與濕鬢,安撫著不斷打冷顫的她。
「不可能是你,絕對不可能……是陸其剛,是他才對……」陶水沁持續地喃喃否定,害怕揭穿隱藏著真相的迷霧。
原來伊末爾這家伙早在很久之前便對她下了魔咒,只是她後知後覺,遲鈍到此時才終于驚覺。
意識逐漸恢復清晰,晨曦曬暖了暈沉沉地枕在寬大頸肩上的蒼白麗顏,她輕輕推擠堅硬的胸膛,蹙眉呻/吟道︰「好痛……你抱得太緊了,伊末爾……」
「每當我看著你和他肩並肩走在一起,象是沒有誰能把你們拆開,我的心就嫉妒得快要發狂。」
「他?你是說陸其剛?」
伊末爾繞過雙掌托住陶水沁的後腦,稍一使勁越發將她扣近,最初的溫柔纏綿不過是幌子,他不斷加深探索的熱度,將好不容易恢復意識的她重新拖入斑斕鮮艷的感官世界。
他滑吻過她修長細致的頸線,意猶未盡的反覆流連,不斷嘆息,想起那一天從窗口窺見她優游在水中的曼妙曲線,以及重逢當晚她跨坐在腿上的柔媚綺艷,深藏心中的無法再壓制。
他的心,蟄居著一頭獸。
長久以來,它被囚在用仇恨築起的黑暗牢籠中,獨自舌忝舐不愈的傷口,感覺不到一絲黎明的曙光,像盲了雙眼只嗅得見血腥的惡臭,只听得見殘忍的殺戮。
直到她的出現,這頭習慣啃食孤獨,吞飲寂寞的獸忽然驚覺,原來,絕對性的渴望才是戰勝痛苦現狀的唯一良方。
她的單純,她的善良,她的真誠,她渴望追求正義的無所畏懼,總是相信眼前所見即是真實的直率開朗,和他這種長年習慣用謊言和偽裝來逃避虛假迫害的陰沉大為迥異。
象是貪戀著光明,唯有透過光明的洗滌,才能真正獲得救贖的墮落天使,他發誓,絕對要得到她,絕對,不計一切代價。
「他以為他可以不必費任何力氣就從我身邊把你搶走,他以為你只是我游戲中的一環,不把我的警告放在眼里,他以為可以趁我從地獄爬起來的這段時間完全擁有你……」
這就是他與陸其剛血海肉搏的原因?
伊末爾瀕臨失控的瘋狂模樣,眸中高燃的激切渴望,徹底震醒了茫昧的陶水沁。心疼他幽暗的獨白,象是害怕被誰甩開的手緊緊拽住她的肩,絲毫不敢放松,她忽然覺得剛才的她好殘忍,好無情……
只是簡單幾句話就刺激得他徹底失控,她對他而言,難道真像那個叫作尤里男人所說的,在他心中佔有不得了的比重?
他對她的執著是從何產生的?
他對她的感情從什麼時候埋得這麼深了?
他跟她,甚至連戀愛都還沒有談過,他卻一心熱烈瘋狂地渴望擁有她,這樣的順序完全是顛倒的──
他的混沌理論。
看似平凡無奇的生活,一個小小的過錯、誤差,甚至是不經心的偶然之舉,都有可能引發一場無從預知的風暴。
所有誤差最初的開端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對,她想起來了,原來是在那個時候……
第7章(1)
「欸,你覺不覺得你的眼楮很像寶石啊?真漂亮。」小小粉女敕的童顏從紫丁香花叢中探出來,嘿一聲蹦到輪椅正前方阻擋去路。
身形單薄的男孩雙肩驀然一震,握緊兩側扶手瞪著那張湊至鼻尖的清秀小圓臉,琥珀色的瞳眸在夏日午後的陽光下危險的眯起,由于四下無人,他不需要壓抑本性。
「哇──」十二歲的陶水沁漾起甜笑,毫不在意他眼中迸射的敵意。「真的好漂亮,你眼珠的顏色跟我的不一樣,頭發的顏色也是。你干嘛那麼緊張?我只是想看看你眼楮的顏色……」
「請你走開。」伊末爾一口字正腔圓的中文,听起來比國語老師還要嚴厲、冷漠,臉上彷佛用無形的馬克筆寫著生人勿近。
她輕喔一聲,道︰「你的國語說得好標準,陸其剛還騙我說你听不懂,也對啦,那家伙好像很不爽搬進這麼豪華的大房子。」
「為什麼?」
「因為他懷念以前有他媽媽住餅的舊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