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鼻端被迫灌入對方身上的血腥氣味,這味道對于見慣了血的她並不陌生,可是她厭惡這個男人喪心病狂近乎變態的惡心氣息!
好想吐!意識逐漸模糊,快要看不清楚,可是她不能倒下,絕對不能倒……
閉上雙眼的前一刻,陶水沁彷佛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龐──
伊末爾。
第6章(1)
她痛恨踩不到底的無力感……
因為那會總會令她不斷驚憶起當年那場溺水意外,以及某雙蟄隱著灰色憂郁的琥珀色瞳眸,蒼白少年與成熟男人交錯的俊美臉龐,總在虛實難分的詭譎夢境里反覆浮躍,逐次清晰。
夢里,他嘶啞著嗓音一次又一次不停歇的輕喚她名字;有時是少年的姿態,偶爾是朦朧著臉龐的成熟男人。
她不敢確定亦無法肯定,他就是……「他」。
再黑,再暗,即使沒有一絲光亮,就算要毀掉絢爛的假象……我也要帶你去那里。
靠不到岸的飄浮靶,即使陷入暈厥依然感覺到,左右上下晃蕩,酸液在胃里翻攪,沖上食道,噎著咽喉,她是吐著醒來的。
陶水沁緊閉著眼吐了一地酸液,恍惚想起執行任務前似乎是處于空月復狀態,去他的,早知道先吞點垃圾食物也好,空月復吐很傷胃耶……
「這一次,你看清楚是誰救了你。」
彷佛一首標注著反覆記號的曲子,飽含戲謔且陰郁的嗓音敲動脆弱的耳膜,她不禁迷蒙了雙眼輕捂著耳朵。
她惶惶地抬眸,伊末爾美麗的笑臉佔滿整個焦距,稍早之前的驚險宛如下檔的電影,只留有短暫的片段,她迷惘地伸出手想觸模他的臉,想真實的確認他不是一場夢中夢。
可是下一秒,他卻直挺挺的倒下。
「伊末爾!」她不顧自己吐得狼狽,沖上前抱住他,也看清楚了當下的局勢。
這不是電影,更非浪漫偶像劇,那個奇怪的異國男子還在,腳下依然存在著飄搖不定的浮沉感,種種感官知覺告訴她,自己還困在那艘該死的破漁船上,也成功當起了活餌,幫棕眸男子引來他瞄準的目標──伊末爾。
「站起來,用你那雙欺騙了眾人多年的腿站起來。」棕眸男子握住伊末爾的衣領,拉高拳頭直朝那張完美無瑕的俊臉擊去。
「王八蛋!」陶水沁咬牙切齒,薄霧凝眶,使盡剩余的體力撞開棕眸男子,朝著倒臥在地上的伊末爾淚吼︰「快走啊你!」
呻/吟著緩緩爬起身,伊末爾以手背抹去自額間滑下的鮮血,紫腫的嘴角冷冷的噙著笑,看向棕眸男子。「放開她,你的目標是我,尤里。」
「不,我的目標是她沒錯,你一心渴望守護的寶貝。」尤里揪拉著陶水沁松垮垮的凌亂馬尾,橫肘壓制著她的頸肩,狂囂著道︰「嘿,珍貴的寶貝,你大概一頭霧水,弄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讓我來告訴你吧,在我們前面的這位小王子,是我們末世紀集團備受矚目的接班人,一個原本應該坐在輪椅上度過殘生的廢物,卻為了青春期愛上的一個女孩,決定摘下面具,然後帶著美麗的笑容踩過哥哥們的尸體坐上寶座,听起來挺浪漫的,不是嗎?」
面具?寶座?誰演了戲?這又是一出什麼樣撲朔迷離的戲?
陶水沁似懂非懂,只能憑著這些年辦案的邏輯思考模糊的勾勒出脈絡,隱約可知是家族利益斗爭,黑道都一樣,縱然換個風格,挪個國界,也改變不了人性的貪婪自私,末世紀集團里頭的骯髒惡斗,想來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只是她很難想象,伊末爾真如這個男人所說的那般,踩著兄弟的尸體登上華麗的寶座?他是那麼的虛弱,甚至連保護自己都有困難……
不,不對,她總覺得這其中有某個環節錯亂了,或者該說是她忽略了什麼,導致一連串的謎團接踵而來,解也解不開。
「放開她。」伊末爾帶著血痕的眼睫因怒意而輕顫,解開染了殷紅血漬的紫藍色西裝,即使負傷仍有著渾然天成的優雅,他緩緩褪下西裝外套,松開領帶,解開頭兩顆鈕扣,在陶水沁驚異的瞠視下揚起笑容,如霜般冰冷,充滿嗜血的陰狠。
他笑起來像蒙著一層細致的玻璃紙,夢幻般透明迷人,但此刻卻像失去靈魂的女圭女圭。「是我不該心軟,早在英國的時候就應該把你找出來,了斷個干淨。」
「看見了吧,這才是我們小王子真正的模樣,邪惡又美麗,總是用憂郁悲傷的面貌欺騙每一雙眼楮,看清楚點,這才是他的真面目。」
受制于蠻臂鉗扣的陶水沁深蹙眉心,呼吸短促,胸口迅速起伏,忽然發覺站在三公尺外的那道頎影竟是陌生得令人膽戰,他該是軟弱得不堪一擊,為什麼搖身一變,卻充滿了野獸般的凜冽氣息?
「伊……末爾……」她顫著嗓子,語句殘破,試著以中文喚回他的冷靜。「這個男人是你的哥哥?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還是爭執?你為什麼要單獨來這里?為什麼不報警?」
伊末爾沒有搭理她,浮現血絲的雙眸如冰刃般銳利,扯開琉璃袖扣,慢條斯理的卷高袖子,殘忍的微笑燦爛如熾陽。
「伊末爾?你有听見我說的話嗎?伊末爾!伊末爾!」
伊末爾緩緩豎指輕抵著彎起的嘴唇,揚眉輕喃︰「噓,一會兒就好,只要幾分鐘的時間你就安全了。」
他沙啞性感的嗓音如暗夜造訪的死神探出指尖刮過鐘擺,嗜血的眼神一如割喉的鐮刀,刺穿了她的心。
好可怕的眼神……
黑得不見任何一絲光明,像兩團黑暗的漩渦快將人吞噬,她這一眼,近乎是跌入了他深鎖起的那片潮濕幽暗的內心禁區,長年壓抑的憂郁與痛苦成了黑暗里伺機而動的獸,等待他脆弱時刻肆意啃咬著他,但是,他終于學會如何將這些痛苦化成他專屬的殘忍。
他再也不軟弱蒼白,這才是伊末爾,真正的他,從頭到腳散發著震懾人心的黑暗氣息,宛若沉淪地獄的墮落天使,蛻變成長出黑色羽翼,手握鐮刀的死神。
「伊末──」慌張的呼喊未竟,陶水沁眼中的世界驟然陷入一片鮮艷的血紅,每次眨眼都是一個分鏡畫面,血腥得支離破碎。
午後那場宛若魔獸格斗競技的十八限畫面原地重現。
一聲尖叫梗在喉嚨深處發不出來,過猛的沖力她讓隨著尤里一並被撞倒,尤里伸長了手想撈抓她,更快的,伊末爾豎肘撞歪了尤里的臉,而她則趁隙爬離這團混亂。
她撫頸干嘔了一陣,吐盡胃中翻攪的酸液,接著驚憶起什麼似的轉頭飛瞥,便被過分暴力血腥的畫面震撼得無法眨眼。
「住手!伊末爾──你們倆個都快住手!」
伊末爾已然喪失理智,浴血的俊顏咧著痛快的笑,他的兄弟尤里也是個變態,越打越帶勁,越揍越爽快,兩人一會兒纏扭成團,一會兒輪流吃拳頭,兩張酷似的臉龐在光影交錯中讓人幾乎快分不清誰是誰。
「你這個狡猾的小廢物應該死在台灣!你根本不配領導末世紀!」尤里憤怒地咆哮。
「我給了你一條活路,尤里。」伊末爾重拳直落,冷笑著回吼。「你大可以逃到美國或是任何能讓你另起爐灶的地方,是你自己不肯選擇與我合作。」
「領導者的位子是我的!不是屬于你這個娼妓生的骯髒東西!」尤里暴怒的飛撲,一拳擊中伊末爾原就帶傷的右頰,兩人再度纏扭混戰。「你這個愛演戲的下賤騙子!你根本不應該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