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寧懶洋洋的刻意放慢動作睨向鐵宇鈞,「付錢啊,你可別奢望我這個人質會掏出鈔票來,管你是要捅要砍要奸要虐都免談。」
「人質?」工讀生臉色鐵青。靠,他不會這麼背,值班遇到變態奸殺魔吧?
鐵宇鈞冷瞄了眼刻意引得對方想歪,正幸災樂禍的女人,「如果可以,我願意用一捆美金堵你的嘴。」
她不雅地張大粉唇,「隨時歡迎。」如果是歐元或英鎊,或許還可以考慮多閉幾分鐘。
堡讀生傻眼,「你們……」在演哪出啊?
鐵宇鈞勾唇嘲弄的回睨,銬住的右掌往口袋里掏出千元紙鈔,直接貼上工讀生額頭。「順便再拿兩瓶眼藥水和兩盒抗過敏藥來。」
出乎意料的是,大呼抗議的竟然是他身側的女人。
「兩盒?應該十盒才對!」要她張金口就是不二價。「誰知道你老大不高興想把我銬到幾時,再說了,難保我在任你盡情宰割之前不會先過敏發癢而死,為了別掃你高張的興致以及過程中的暢快淋灕,我們還是先未雨綢繆比較好,你說對吧?」
泛紅的眯笑媚眼視線再怎麼模糊,也能清晰看見他額際隱隱伏顫的青筋,喔,她還很不小心地察覺到他嘴角咧開的弧度比不上之前來得自然。
不是愛譏笑她是幼兒級?來啊,她大方承認外加徹底實行,好讓他「刮目相看」。
「寧寧,我到現在才知道原來你這麼有幽默感,看來你的童心還未被那個骯髒的世界完全消磨,這真是令人驚喜的意外收獲。」
他慣于譏諷的惡劣薄唇抵住細布斑疹的女敕耳,幾乎是咬著牙細細低語,她仰高的柔女敕皓頸須臾冒起一顆顆疙瘩,頸脈猝然縮繃,像提琴拉得極緊的弦,再輕輕轉動便會應聲斷裂。
「楚寧!我的名字是楚寧,不是……」這麼惡心的稱呼,光是在腦海旋轉就夠令她頭皮發麻,一陣胃酸翻滾,快要沖上喉嚨。為何他能喊得如此順口,彷佛早已與她再熟稔不過?
「寧寧,」鐵宇鈞的親近富含懲戒意味,笑意呵癢了她敏感的耳根與香腮。「你的幽默劇想演到什麼時候?如果關于我的傳言听得夠多,你應該清楚我向來習慣成人世界的殘酷玩法,不是很有耐性應付愛撒嬌的小女生,忍耐額度有限,勸你省點用。」
經他提醒,紅腫未退的眼冷不防瞄了瞄,那名工讀生兩手捏緊鈔票,狂冒冷汗,緊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顯然她幾句曖昧不明的言語游戲以及兩人詭異的行徑搞得工讀生神經緊張,若是工讀生報了警,那她……
「你只是玩心重,應該沒這麼孩子氣吧?這座小島的治安你也清楚,你想藉由條子的介入解圍,恐怕是行不通的。」鐵宇鈞輕輕喃語,扼殺她剛萌生的念頭,鼻息吹拂得她渾身戰栗。「別忘了,你也是國際黑名單榜上列名的一位,軍火中介商?狙殺中介商?你輝煌的頭餃多得數不清,不說我都差點忘了,到時鬧出亂子的話,你也休想全身而退。」
「王八蛋。」她猛烈翻攪的胃液差點沖上咽喉,繃著臉與他橫眉相對。「你真是令我唾棄到極點的家伙!」
「彼此彼此。」鐵宇鈞綻開深邃的笑容,她偏首想躲,還是晚了一步,只能任他馴撫頑童似的揉弄她紅棕的發頂。
「不準踫我的頭發!」她又不是紅貴賓!
他朗朗地笑道︰「別撒嬌,我不吃這套。」
她瞪大美目,「誰撒嬌?!」明明是撒潑好不好!究竟眼楮過敏發炎的人是誰?
「寧寧,乖一點。」
「不要叫我……」心律驟然失序,異樣的波動情緒流動在心中小小碉堡的窗前,拚了命想往外闖,但她緊緊閂住,不讓它有絲毫泄漏的可能。
恍惚之際,她慌了心神,站不住腳,凝視他的目光陷入自我交戰的攻防守衛中,迷離渙散,玻璃門窗外真實世界閃爍的霓虹燈與內心投射的謎煙交錯著,忘了什麼才是真實,什麼才是虛構。
或者,關于那些傳說的種種,都只是建構在虛幻下的真實?真實中的虛構?他的眼神、他說過的話,究竟什麼才是他真實的反應?
不,不過是短暫交集,她何必在意這麼多?
「寧寧?」耳邊再度傳來鐵宇鈞刻意挑釁的呼喚。
「鐵宇鈞,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楚寧噎著咽喉吐不出聲音,但迷茫的視線倏然一悚。
玻璃門外倒映著一列模糊的人臉,過往的經驗告訴她,那些人絕對不會是午夜游民,也肯定不會是……
砰!
張貼著減肥十日見效廣告海報的大片玻璃在頃刻間發出劇烈的爆裂聲,震響了整條靜謐的街,尚分不清真實抑或虛幻,整個世界已經陷入天搖地動,幾乎崩裂。
「趴下!」
她听見鐵宇鈞大吼,自己卻還傻在原地,思緒縹緲,直到他探長鐵臂敏捷的勾過發僵的她,兩人淋了一身玻璃碎片,跌臥在地上,她才驚惶的回神。
「走開!別壓著我!」楚寧抬膝頂開護疊在身上的傲岸身軀,堅持不肯乖乖配合。
鐵宇鈞臉色陰沉,臭得像一鍋臭豆腐。「你一定要挑這種時候跟我作對?」
壓抑惡劣的情緒直到現在仍沒發怒,是因為他很肯定那些追捕獵手不是她通風報信引來的,很可能連她都沒有察覺早被布線跟蹤。
情勢越緊迫,楚寧的情緒顯得越高昂熱烈,「你再猖狂也只有現在,那些狙擊手要的是你不是我,游戲結束,該死的人趁早下地獄去吧!」他要是敢抓她當陪葬品,那就等著死不安寧!
他施勁拽過她遭鉗制的左腕,手銬敲擊著兩只剛柔不一的腕骨,碎片從兩人發頂紛然滑落,割傷他剛毅峭立的鼻梁,鋒銳的目光直勾勾盯著她。
槍聲響起,偌大的藥局宛若殺戮戰場,幾公尺外街坊鄰居歇斯底里的尖叫、工讀生不曾間斷的驚聲哀號、雜沓的腳步聲、槍枝上膛的摩擦聲、玻璃碎片墜落地板的聲響……最後是她偎靠的這具胸膛鼓噪不止的心跳律動。
驀然掙破迷惘,楚寧反應劇烈的彈離身前這堵防護牆。「鐵宇鈞,你還不夠資格讓我跟著陪葬!」喔,該死的爛手銬!
「等你搞清楚狀況再考慮推開我也不遲。」他看透她眼中浮動的急躁不安,卻不想深究太多。
他不理睬還好,一應聲就令她火大。
「對,我本來就是該在狀況外,是你卑劣無恥下流陰險狡猾奸詐,硬把我拖進狀況內,要不是好死不死你臥底的時候黑吃黑劫走那批貨,我早已經抱著鈔票躺在大溪地的沙灘上,而不是兩手空空跑來這個小不拉幾的鬼地方……」
吼到激動處忘我高舉的皓白左腕猝然一扯,楚寧打算卯足全力拖過他的右臂狠狠咬上一口好泄恨,來回拉鋸的過程中,剛柔的雙腕一度同時拋起,接著,一道戲劇性的震耳聲響掠過,她瞠圓了眼,上一刻恨不得能快點擺月兌的羈絆,就在她濃睫揚起的剎那如願解除。
當下,雙腕僵懸在半空中,兩雙眼楮不約而同望著那僅千萬分之一可能性慘遭子彈擊斷的鐵鏈,僅剩兩個鐵環分掛兩腕,象是特別訂制的情人對環。
斷了……將兩個傳說人物束縛為一體的羈絆斷了。
數小時的被迫束縛,關于他加諸在她身上的種種,有形無形的撩撥、影響,像不斷擴大的漣漪激蕩著她心,都在這一刻宣告結束。
為什麼她會感到茫然不安?不是應該欣喜若狂?為什麼連一絲絲的喜悅也感受不到,反而有股高潮迭起之後落寞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