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宇鈞未曾察覺她的恍惚失神,直接一鼓作氣將發呆人兒攔腰抱起,充作代步機跨過濕滑的地板,將她放在馬桶上,省得這個每每栽在自己圈套里的女人將他一並拖下水。
突來的冰冷觸感驚醒了心魂縹緲的楚寧,連忙彈身蹬立。「冷死人了!坐墊又沒蓋下來,你干嘛讓我坐上去!」
鐵宇鈞俯身壓低重心好遷就她,被她惡咒連連又滑稽的抱怨惹出朗朗的笑聲,高揚眉頭戲謔地說︰「你沒出聲,我怎麼會知道?」
若是忽略那只手銬,別管他們的來歷背景,別去思考敏感的邏輯問題,他們的對話幾乎象是同居狀態的情人……
卡卡卡!她是愛情爛片看太多還是手邊的鈔票快燒光了,導致神智不清?要跟這種惡名昭彰的臭男人搞曖昧,她還不如搞蕾絲邊算了!
「你轉過去。」楚寧倔傲的怏瞪著他。「還是你要一邊看我上廁所一邊滿足你變態的性幻想?」
「說實話,我對你這種同性質的人沒有太多幻想空間。」
「什麼叫作‘同性質’?」她連一根寒毛都不想跟他相同。
「難道你沒聞見?」他舉起左手撐住泛黃的洗手台,一再湊近噙笑俊顏。
她早已暈開的濃睫上揚到最底,打死不退縮,「什麼?」
尿騷味還是廉價刮胡水的氣味?還是來自他身上那股毫無品味可言的香皂味?
「銅臭味。」仰長的喉頭越過小巧鼻尖,他勻呼熱息吹動她頰鬢的幾縷玫瑰紅微鬈發絲,沉聲給她答案。
「我才不像你咧……」氣虛到可笑的駁斥連她自己都接不了話,無力的挫敗感席卷而來,將她吞噬在茫茫窘海。
對,她終于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還未跟這個男人近身接觸之前,總會格外留心關于他的種種傳說與每則流言。
只因,她好奇著怎麼會有人跟她一樣嗜錢如命,疑惑著為什麼擁有這種特殊背景的男人會老是為了錢到處背叛、出賣,奇怪著這個亦正亦邪的男人在海撈了一筆筆天價的巨款之後,究竟過著多奢華、多享受、多糜爛的荒唐生活。
鐵宇鈞霍地伸長指頭彈了彈她的額心,沉聲催促,「發什麼愣,動作快一點。」
想得太入神的心緒撤收得過于凶猛,胸口狠狠倒縮數下,她下意識作勢張嘴要咬住他的指頭,孰料反讓他的大掌掐住雙頰,粉女敕女敕的豐頰像軟綿綿的肉包任他捏揉。
忽然間,她感覺胸臆中盈滿古怪且荒腔走板的異樣感覺。原來,碉堡封鎖得再堅固,總還是有漏洞可鑽……
「糟糕。」他悶聲輕哼。
「什麼?」她下意識地回問,一種詭異的默契在無形中建立得莫名其妙。
「你的過敏好像越來越嚴重了。」他的目光梭巡過大面積狂冒莓色紅斑的白女敕肌膚,眉峰間的折痕更深。這些礙眼的紅疹,他原本想連同這顆炸彈留待明早一並解決,但現在看來,恐怕再耗下去,這位紅發女皇就要變成一根紅豆冰棒。
聞言,楚寧瘋狂的甩頸擺月兌魔掌加諸臉頰的鉗困。
喔,糗斃了!為什麼偏挑在這種時候注意她的過敏?她最痛恨的就是這種老挑錯時間發作的敏感體質。
還有,她極想找個高明的醫師問診,為什麼她這身爛體質對這個混帳家伙的踫觸格外敏感?
「看來,今晚是別想睡了……」他意味深長的拉長了尾音,意興闌珊的目光暗示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顆麻煩的炸彈。
「轉過去啦。」她火大的摔下馬桶的坐墊,一坐上去,撐托兩腮斜眼橫睨,一臉青春期小太妹耍叛逆的倔樣。
鐵宇鈞聳肩退開身,銬住的右腕輕掛在洗手台邊緣,修長的手指富節奏地敲擊著,咚咚咚咚,回蕩在狹窄的舊浴室里。
呆坐在馬桶蓋上的楚寧,百無聊賴的瞅著每當他不耐煩時的無意識動作。其實她根本毫無尿意,只是故意想消磨他的睡眠時間,只是很想看看這個風評爛得要命的男人臉上出現無可奈何的表情。
只是……
突然涌現好多的「只是」,借以對自己荒謬的幼稚行徑開月兌。
實際上,她的耍賴、使壞、任性的要求,對他而言都只象是小孩子撒嬌,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更遑論是一絲絲的激怒。
上著鮮紅蔻丹的手撓抓著開始泛癢的臉頰,隨手壓下沖水鈕,听著排水聲淹沒了洗手台上的敲指聲,她泄憤似的拚命摳抓發癢的肌膚。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只要一通越洋電話她就能海削一票,外加冷眼看著這男人死得淒慘,偏偏她像個蠢到爆的大豬頭,居然以為能藉由色誘……
這時,傲岸的人影霍然旋身,剛巧目睹她坐在馬桶上拚命撓鬢撩腮的滑稽模樣,若不細瞧,還以為是哪座深山里的美猴王闖來大鬧人間。
在她呆傻的瞠目之下,鐵宇鈞惡劣的咧開俊美的笑容,長指卷起垂落在臉側的幾綹紅發,嘲弄的笑問︰「玩夠了吧?甘願了嗎?」
還不夠!楚寧想狠狠破口大罵,可惜渾身肌膚實在癢得受不了,眼楮也開始起霧發疼,只好悻悻然別首不看那張俊朗的笑臉。
「不甘願,但是夠了。」
有人嘴上說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嬌貴的俏臀硬是死賴在馬桶上,幸好他早有預感今晚肯定徹夜無眠,索性再度不嫌煩地彎臂勾抱柔軟的身子,還沒來得及抗議或是發飆,她旋即被打橫掛在肘臂中,如浪的裙擺下一雙長腿騰空揮舞著。
「王八蛋,干嘛不讓我洗手?!要是害我吃壞肚子,我看你怎麼辦!」楚寧厭惡他像對待無知幼童似的應付她,好像她的勢利、驕縱全是一層假皮,到了他面前自動剝除,只能任其擺布。
一身疲倦的嬌軀被卸在彈性疲乏的沙發上,她剛要仰首給他一個唾棄的神情外加附贈幾記妝糊得嚇人的白眼,下一刻,那件沾滿他踩過無數荊棘以及惡臭血腥氣息的黑色風衣毫無預警地覆下,掩去了她那張能榮登影壇經典「午夜艷星驚魂記」的駭人麗容。
「穿上。」令人抓狂的囂張命令穿透粗糙的聚酯縴維貫入她耳中。
她慢了半拍,極不情願地舉高用不慣的右手抓開風衣,有些惱怒又有些錯愕的看著他正套上棉紗混紡的黑T恤,再外罩一件令人感到乏味的黑格紋襯衫,遮去了一整晚的養眼鏡頭。
喔,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感官神經失調,她有發炎趨勢的紅腫雙眼頓時似乎更痛了。
「你想干嘛?」她明知故問,笨拙的以單手穿上風衣,見左袖卡在手銬處,她瞟睨著挑釁道︰「喂,這樣我怎麼穿?」
鐵宇鈞單手扯過風衣的左袖,直接一把撕成兩半,綁上縴瘦的胳膊,完全不顧她的瞠目傻眼,輕扯嘴角道︰「我正打算找把刀幫你這身紅疹挖掉,順便去黑市問問,像你這種水平的人皮能賣到什麼樣的價格。」
他不知說真還說假,拉高手銬吊起縴瘦皓臂,張開大掌一把盈握住雪白柔荑,殺得她完全措手不及,就象是在來得及回神之前,被他一舉撞破了心中堡壘的瓖金大門。
楚寧愣望著被他握在大掌中的左手,破皮流血的手腕痛得麻熱,惱人的痛楚時時螫刺著腦神經,卻在他這麼一個猝握之間,戳破泡沫似的,啵一聲全然感覺不到痛。
「先生,這里不是德州,‘電鋸殺人狂’里喜歡穿人皮的殺人魔也早已作古,與其賤價販賣,還不如留著自己穿。」她在他溢滿嘲謔的眸中赫然驚醒,痛恨自己滿臉疹子的慘樣根本耍不了高傲的派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