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成接通,「喂?媽。」
「你和阿珍是怎麼回事?我听你爸說,你們要留在台灣?」陸母氣憤地說。
「嗯。」他承認道。
「你說你,我當初生下你不是要你跟在老婆後面跑,現在就是讓她給我生孫子,她就逃,還把你也拐走!」陸母語氣高昂地說。
電話那頭隱約還有陸父勸慰的聲音,可陸母全然不管,氣得說個不停,「她嫁過來也一年,帶她做身體檢查,她不開心,我好心找人給她做藥膳,她不領情,這麼難伺候,你們干脆離婚算了!」陸母心中想的是要嚇嚇他們,把他們給嚇回來,但陸成現在最討厭的字
眼就是「離婚」二字,陸母不知道自己扎了兒子的心,兀自說個不停。
「你們要是不回來,我就過去找你們!」
陸母說了老半天,陸成卻一點反應也沒有,正奇怪著呢,陸成陰森森的聲音傳了過來。
「媽,我跟她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你……」陸母還要說什麼,那頭的陸成已經摔爛了手機。
陸成紅了眼,突地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影如風一般離開了才躺下沒多久的大床。
砰的一聲,門被用力地甩上了,室內一片安靜,唯有手機支離破碎地躺在地上。
晚上有點晚了,鄭一珍沒有回公寓,在家里住了一晚,早上起來精神飽滿,她下樓的時候,鄭家人都已經開飯了。
「懶蟲終于下來了?」鄭培源笑著說。
鄭一珍朝他吐了吐舌頭,看也不看他,坐在了飯桌前,接過鄭母端過來的白粥,呼呼地喝了一口,配著小菜,不亦樂乎。
「等等讓你哥送你回去。」鄭父吃完之後,穿上外套。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鄭培源聳聳肩,「妹妹說的,不是我不送。」
「你們兩個小孩子似的。」鄭母無奈地笑了笑。
吃過早飯,鄭一珍幫鄭母整理了飯桌,過了一會,她拿了包就往外走,鄭母說了一句︰「不如搬回來吧?」
鄭一珍笑著搖頭,沒有說話,鄭母又說︰「算了,那你有空多回幾趟,媽做些湯給你補身子。」
「好。」鄭一珍笑著點頭,一個人住外面也挺好的,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沒有伽鎖,很舒適。
「路上小心。」鄭母囑咐道。
「知道啦。」鄭一珍笑盈盈地離開了鄭家。
二十分鐘後,她到了老公寓附近的車站,她心情輕松地一邊哼著歌,一邊往公寓走。
每天上下五樓,她現在都臉不紅氣不喘了,省下了一筆健身房的錢。快爬到了家門口,她的手探進包里拿鑰匙,突然發現她家門前蜷縮著一道黑影。她一愣,流浪漢嗎?
她悄然上前,隔著一段距離打量著人,看了好一會,她遲疑道︰「陸成?」
黑影動了動,陸成抬起頭,睜開眼楮看了她一眼,「你去哪里了?」
他的聲音很低,鄭一珍湊過去才听清楚,「我去我媽家了,你找我什麼事情?」
陸成靠著門緩緩地站了起來,一雙黑眸緊盯著她,「你想我找你什麼事情?」
鄭一珍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自己都不知道,問我干什麼。」她才不會這麼笨再被他耍著玩。
听了她的話,他笑了笑,正想開口,眼前有些昏暗,他搖搖頭,腦袋反而越來越沉,他閉上眼楮,身子一軟。
「喂!」
他听到她的聲音,夾雜著惶恐和吃驚。下一刻,他靠在她軟軟的身體上,熟悉的香味讓他隱隱作痛的腦袋漸漸放松,她在這里,哪里也沒有去……
「陸成、陸成……」
她在喊他,他想回答她,卻發不出聲音。
渾渾噩噩,他感覺到一顆藥丸放進了他的嘴里,那苦澀的味道讓他即使半昏著也不舒服地皺眉了。
接著是清涼的水灌入了他的口腔里頭,沖淡了那股苦味,涼意讓發昏的腦袋清醒了。
鄭一珍把水杯放在一旁的桌上,替他蓋好被子,她輕蹙著眉頭,好好的,他怎麼會發燒呢?他是等了她一夜嗎?他等了她一夜卻又什麼話也沒說,她越來越郁悶了,他到底想干什麼?
望著他沉睡的模樣,她輕幽幽地一嘆,「陸成,我想早點把離婚手續辦好對我們都好。」
她一頓,知道他現在睡著听不清,她壯大膽子,「這一年來,婆婆一直催著我們生小孩,可我知道你不願意,否則你也不會做避孕措施了,既然你不想要小孩,那就暫時不要好了,我也沒關系,反正我們都還年輕,只是婆婆真的……」
她深吸一口氣,「她有時候過來,拉著舅媽她們幾個人過來,說來說去就是生小孩,我就當听不見,左耳進右耳出,可是听多了,我也會煩,特別是……
我回台灣之前,她不顧我的想法就拉著我去醫院做身體檢查,把不能生的緣故都安在我的身上,我覺得壓力很大,也很難堪,我的身體根本就沒有問題,可是她不相信。」
她握了握拳頭,眨了一下水潤的眼楮。她低頭看著睡得一臉無知的陸成,嘴角勉強地一彎,「既然你不想要孩子,也許問題是出在我們的身上,我們不適合。」
鄭一珍淡淡地一笑,「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想跟我離婚,但是我想!我受不了,感覺很累,陸成,難道你不累嗎?我不想做一個名為妻子,實為生子工具的角色。」
講出來之後,胸口的悶氣散了不少,有些話他醒著時她說不出口,現在說了她心里舒服了很多。
明知道他睡著,她仍是堅定地說︰「陸成,你找一位喜歡的女人吧,可以跟她生小孩,快快樂樂,婆婆……陸夫人也會很高興的,我也可以過自己喜歡的生活。」
他沒有回應,她也沒有要他回應的意思,安靜地收拾了桌上的藥,接著離開了房間。
床上的陸成沒有完全熟睡,只是他很累,他的四肢就跟灌了鉛一樣沉甸甸的,身體一會冷一會熱,耳朵也不舒服,更不要說發不出聲的喉嚨,疼得就跟火在燒一樣。
她的話,一字不差地落在他的耳里,他不知道,原來在他觸手不及的地方,她在媽那里受了委屈,原來自以為是有替她分擔,只不過是杯水車薪。他以為媽嘮叨了一點,可他一直站在她那邊,她也會開心些。
但萬萬想不到的是,她竟然以為他不想跟她生寶寶,是因為他不想她生。
他心中發笑,為自己千里迢迢從紐約風風火火地趕到台灣而笑,為她什麼都不說自己卻以為她生活得很好而笑,更因為她對他的不爭不求而笑。他可以肯定,如果他不想生,她就不會主動提出跟他生小孩!遍根究柢,在她的心里,她並沒有把她自己當作是他的老婆。
她只把他們之間的一切當成了婚姻,只把他當成了丈夫,而不是一個會為她遮風擋雨,可以與她好商好量的男人,一個可以讓她付出真心的男人。
她不愛他,即便她陪他上床睡覺,給他做飯煮菜。就算他被別的女人搶走了,她也許會笑著祝福他和小三,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守住他、霸佔他。她,真的很沒有良心……她把她的心守得太好了!
也許他之前太溫吞了,想要循序漸進,有時候兩人之間吵吵架,分分合合,反而令他清楚,原來她心里想的和他想的是不一樣的。如果不是她想離婚,也許他一輩子都不知道這個女人還沒愛上他,盡避他很努力地去做一些細節上的體貼,她卻以為這是每一位丈夫會做或者是應該去做的。
藥效開始發作,他的腦海開始混沌,但是腦海里最深層的一幕卻被設置成了自動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