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二點,我給你補償。」教人屏息的對望之後,他利落的這麼說。
她先是愣愣地點頭,旋即又狐疑地問︰「十二點?為什麼要等到十二點?」
雪萊輕挑眉梢,無聲又能精準地表達厭惡將話重述一遍的脾氣,跋扈狂傲得讓駱紫蔓很無言。
惡霸、流氓、魔王、痞子、壞蛋!
這是盤旋在她腦子里的詞匯,相信幾天之後……不,應該是幾個鐘頭或者幾分鐘過後,又會迅速增加各種罵人的新詞匯。
「五分鐘後下來。」不知幾時已走向門口的雪萊朝暗罵得正爽的她交代道。
「做什麼?」驟然回神,駱紫蔓萬般提防地問,不是防他,而是害怕又發生更多讓她覺得錯愕又難以置信的夸張事。
「晚餐。」說完,厭煩多話的孤僻身影已消失在門外。
「晚餐!」駱紫蔓瞪大雙眼,模仿起他的口吻,皺成一團的白淨臉兒像發過的面團般鼓脹,吐舌頭扮鬼臉發泄一下,否則她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因為忍無可忍而就此爆炸。
有沒有搞錯?听听那是什麼口氣!活像她是拖油瓶還是什麼來投靠他的可憐孤兒,他究竟還記不記得他的身分是導游啊?
駱紫蔓渾身虛月兌地往後一躺,仰望瓖嵌著彩繪玻璃,造型特殊的天花板。才踏上這個她心中最向往的國家不到二十四小時,感覺卻猶如經歷了半世紀之久,這全都要「歸功」于他,雪萊。
疲累的腦袋瓜在那張俊美又囂張的臉掠過時停止運轉,她忍不住皺眉嘟嘴,要不是看在錢已被吞掉的現實上,況且往後兩個月的假期都還得靠他,以她出了名的倔脾氣,早跟他……
算了,多想無益,人已身陷賊窟,還能怎麼樣?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仰躺的乏力馨軀側轉了個身,無奈沮喪的水眸盯著床的內側,沉重的眼皮子半垂欲掩,由于時差還沒調整過來,她直想打盹……
寬敞昏暗的房間里一片靜謐,毫無聲息,背向門口蜷于軟床上的縴細身子好半晌沒有其他動作,連房內不知何時多了絲幽微的鼻息聲與一道修長的身影,都未曾察覺。
慵懶的人影徐步踱向床畔,懶得費勁出聲,長臂一伸,橫過側臥人兒的腰身,正想施力撈起老愛大驚小敝的東方女圭女圭時,他忽然打住。幾綹發絲垂下,微遮住他的雙眼,卻不損視線的敏銳度,睨視那張帶著疲憊淺眠的小臉,陰柔的俊顏徐緩地露出莞爾淺笑,攬在她縴腰上的大掌慢條斯理地抽回。
之後,床沿凹陷了一塊,雪萊交疊雙腿稍作歇息,側頸偏睇躺在身旁的人兒,藍黑色的眼珠在無心之間自動將秀妍可人的睡顏烙下。
耙這麼毫無防備的睡在他勢力所及範圍內的人沒有幾個,這個精力充沛的女圭女圭兵真的很不怕死……也對,她根本不清楚他的過往,也難怪會毫不設防。
背脊微弓,雙肘撐在膝頭上,從口袋里掏出菸包,他將菸叼在仍浮現笑意的薄唇間,垂首燃起星火,但不知怎地,忽然扭頭望了身側陷入熟睡的單純睡顏,唇角弧度更深。
頭號顧客女圭女圭兵,挺有意思的,沖著她膽敢單槍匹馬報名的勇氣,在知道他是貼身導游,以及讓她完美理想破滅的「飯店」實況後還能繼續撐下去,光是這兩點就值得他多看她幾眼。
煙霧彌漫,繚繞整室,隱在煙霧中的俊臉始終噙著笑。
直到手中的長菸燃了一半之後,雪萊才懶懶的憶起,「啊,面爛了……」
性感如低音琴聲的嗓音邊說邊睨著那張睡得酣然而略微浮現紅暈的隻果臉,他鼻端逸出一聲輕嗤。
呵,單純可愛的洋女圭女圭,真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地方。
第3章(1)
她想殺人!
不是那種只是想想、純粹嘴上嚷嚷的那種,而是真的想一拳毆死方才拿著一碗又冷又爛、面身已吸盡湯汁脹出碗蓋外的方便面,還對她慵懶的挑眉並且一臉「隨你愛吃不吃」的男人。
去他的瘋狂之旅!去他的完美假期!
丙真是讓人發瘋又抓狂!她真是鬼迷心竅、貪小便宜又不怕死,才會自願上門當頭號犧牲者!一切不完美得教她想揪發朝天長嘯!
摔上蓮蓬頭,甩過一頭濕漉漉的長發,沾著水珠的標致臉蛋益發顯得嬌艷。
抹掉鏡子上的水霧,駱紫蔓猛瞪著鏡中的自己,蹙眉抿唇,一臉頹喪至極的模樣。
她反覆做了數次深呼吸,拍拍臉頰為自己打氣。「駱紫蔓,你振作點,一定要讓這趟假期完美畫下句點,要化所有不完美為最完美……除了那個怪咖導游,一切都會很完美的,我絕對不能被那個惡劣的大魔王打敗!」
完美的皮相之下是極不完美的性格,瞧瞧他對車子的品味,能看嗎?再瞅瞅此刻身處的陰森古堡,能住嗎?真是糟蹋了那張無懈可擊的俊臉。
算了,這又關她什麼事,她是顧客,他是導游,如此而已,對,如此而已,她並沒有對他胡思亂想,絕對沒有!
拭干白皙肌膚上的水珠,換上印有粉紅兔子可愛圖騰的及膝睡袍,密實地包裹住曲線婀娜的馨軀,她掩嘴打了個呵欠,伸伸懶腰之後打開門,返回某人口中所謂的「套房」。
悶悶地返回臥房,輕輕帶上門,房內僅留一盞復古造型的小夜燈,光線幽微,她揉揉快要張不開的眼,空蕩蕩毫無阻礙的空間,不需要太專心看路便能踩著懶洋洋的步伐走向那張差強人意的床鋪。
駱紫蔓一鼓作氣跳上床,鑽進滿是菸味的被窩內,深嗅一口能平息煩躁心情的獨特氣味。
慢著!
什麼叫作能平息煩躁心情的獨特氣味?那是什麼東西?
駱紫蔓思考倏僵,揪住被子的雪白柔荑微微顫抖,眼角余光驚悸的覷向床的內側,霍然瞥見一個龐然大物臥倒著,完全看不清楚那個物體的真貌。
「誰……」她軟綿綿的嗓音曳成長長的抖音。
靜默數秒,那個不明物體突然翻過身,皺著眉頭掀開她罩住臉的被子。
駱紫蔓尖叫一聲,跳起身想逃開,不料卻悶哼一聲撞向帶著熱氣的鐵壁──
不,是堅硬的胸膛。
她心口狂跳,氤氳的水眸愕然的與一雙反射著熠彩的眼瞳相映。她揉揉眼楮又眨眨濃睫,確定自己不是在作什麼亂七八糟的怪夢。
一根滿是厚繭的長指驀地刮過她的芙頰,又戳了戳,然後再捏掐,直到她完全從愣然中恢復神智,才徐緩的收手。
「你你你……」嚇呆的晶眸依舊瞠圓,唾液梗住咽喉,駱紫蔓瞪著眼前仰躺在床內側的光果胸膛,這畫面遠比住飯店撞鬼還要驚嚇百倍。
雪萊好整以暇的將雙臂枕在腦後,慵懶的半垂眸子斜睨著她,漫不經心的揚起眉,再伸出結實的左臂橫擺在本該是放置枕頭的位子。
「這這這……這是什麼東西?」她雙眼凸瞪,彷佛燃著火花。
「手。」他回以一眼不耐煩的冷睨。
「我當然知道!」當她是笨蛋嗎?沒瞎的人都知道眼前橫陳的物體是只臂膀,而且看來似乎相當堅固牢靠……
喔,她在想什麼啊,竟然在這種詭異氛圍下還發花痴!
雪萊眸光轉冷,顯得相當沒耐性。「既然知道就別問廢話,很煩。」最後這一句可說是他常掛在嘴邊的語末助詞。
「你把手臂擺在我睡覺的位置是怎麼回事?」駱紫蔓不顧形象的盤起雙腿,臀部靈活的往後蹭,拉開兩人的距離。「還有,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床上?」
他徑自閉眼假寐,薄唇微揚,「不是你的,這是我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