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走到電梯門口,電梯打開,閃亮的燈光照清了她眼前的黑暗。
沫沫忽然轉身,跑回到病房門口。
病房的門半開著,因為她走的時候忘記了合上門。
病房里,蕭薇的哭聲充滿怨恨︰「是安諾寒做的對不對?是他威脅你說剛才的話對不對?」
蕭誠的沉默中,沫沫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我知道是他!」蕭薇的臉上都是悲憤︰「誠,你不用怕他,我現在就去請律師,我不信這個世界沒有法律……」
「姐……」蕭誠拉住盛怒的蕭薇。「安諾寒這個人不簡單。」
「就算告不贏,我也不能讓他有好日子過。」
蕭誠死死地拉住她的手,因為用力過大,牽動了傷口,痛得他面無血色。蕭薇不敢再動,緊張萬分地問他有沒有事。
「你知不知道他跟我說什麼?」蕭誠說。
沫沫屏住呼吸听他說下去,忽然又有些害怕听見他後面的話。
「他警告我,要是我說了一句不該說的,他會要你的命!」蕭誠忽然笑了,他的笑比臉色更蒼白︰「他敢在光天化日找黑社會的人打我,還有什麼事情不敢做?」
蕭薇的臉色頓時褪下血色,冰涼的手指緊握成拳。
「他真這麼說……」
她跌坐在床邊,臉上不是驚恐,不是害怕,而是一種徹徹底底的絕望。
這時候,沫沫新買的手機響起,病房里的姐弟二人同時看向她。
她什麼都來不及細想,下意識捂住電話跑向樓梯間,在沒有人看見的角落站穩。
電話是安諾寒打來的。接通後,電話兩邊靜默一陣,兩個人的呼吸那麼清晰,又那麼遙遠。
無邊的沉默讓沫沫想起了蕭誠毫無血色的臉,想起蕭薇憔悴不堪的樣子,她並不想去責怪任何人,更不想指責安諾寒,可是她心中的不滿,不知怎麼就宣泄出來。
她知道自己說了很多不該說的。她並非存心,她只是在听見安諾寒的呼吸時,失去了該有的理智。尤其听見安諾寒口口聲聲說蕭誠傷害她,沫沫真想大聲告訴他︰
除了你沒人能傷我的心,傷我最深的人其實是你。
你不愛我,為什麼要讓對我那麼好?不想娶我,為什麼七歲時要騙我?
在我守著空空的希望,每天急切地盼著長大時,你在我眼前理所當然摟著別的女人卿卿我我。
等我,對你來說,就這麼難!
她什麼都沒說,因為她感覺到安諾寒在生氣,而且很生氣。
她不想惹他生氣,于是說︰「小安哥哥,我以後不會再見誠了!」
沒想到安諾寒不帶一絲感情地告訴她︰「沫沫,你想見誰沒人能阻止。」
他打蕭誠,他威脅蕭誠,目的不就是怕蕭誠欺騙她,傷害她。
「可是……」
不等她說完,安諾寒打斷她的話︰「你為他死都願意,誰還能阻止你!?」
「不是的……」她急切地解釋︰「我是想救他而已,我沒想過……」
越洋電話里傳來一個模糊的呼喚︰「安……」
之後,電話便掛斷了。
沫沫呆愣地听著電話里的忙音,憑著她無數次的時間換算經驗,現在是英國的凌晨,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凌晨時分會做什麼?她不想知道。
她只想知道他為什麼要掛斷電話,好像她是個偷偷模模的小三,見不得光。
她憤然再次撥電話過去,對方已經關機……
拿著手機的手失力地垂下,沫沫背靠著牆壁,笑了,這個時候好像不該笑。
可她抑制不住想要嘲笑自己!
世上有那麼多好男人,何必偏偏愛他?他值得嗎?
她捧著整顆心給他,而他在外面風流快活,把她的心蹂躪一番之後,反過來嘲笑她「沒有可以讓人愛的身體」……
「安諾寒!你就是個混蛋!我韓沫就算一輩子嫁不出去,也不嫁給你!」
喊完了,沫沫蹲在樓梯間,趴在膝蓋上,緊緊捂住心口。
心口還是很痛,很痛。滴滴答答地流著鮮血!
後來,心口不疼了,血好像流干了。她扶著樓梯扶手站起來,一步一步走下樓梯,離開醫院。
在她十五歲生日的第三天,她真的長大了!
才發現,長大不好!
五天過去了,他沒再打電話,她也不想听見他的聲音。
一點都不想!
沐浴後,沫沫用毛巾擦干身上的水,換上新買的黑色暗紋的裙子,拿起梳子慢慢從頭頂向下梳理糾結在一起的濕發,視線落在不遠處的手機屏幕上。
頭發糾纏在梳子上,她加重了力氣,繼續往下梳。頭發一根根硬生生被拉斷,她絲毫沒感覺到疼,一下一下……
這時,手機響了,她兩步跑到櫃子前拿起手機。
上面顯示一個陌生的號碼,她有些期待地接起,電話那邊傳來縴細的女聲。「請問,是韓沫嗎?」
「我是。」這個聲音她不止一次在電話里听見過,是蕭薇。「你找我有事嗎?」
「我能和你談談嗎?」
她剛想說我們沒有什麼可以說的,蕭薇很快補充一句︰「關于誠的。」
「好。」
這些天,她很想知道蕭誠的傷勢好些沒有。
半小時後,沫沫踩著一地的銀杏樹葉走出學校,蕭薇已經在大門口等著她。
幾日不見,蕭薇更憔悴了,名牌的衣服,閃光的首飾都無法掩飾她面容上的灰暗。沫沫下意識模了一下自己的臉,估計她的臉色不會比蕭薇好多少。
「能不能找個地方坐坐?」
「可以。」她帶著蕭薇去校園旁邊的飲品店,要了兩杯熱女乃茶,等著蕭薇說下去。
說話前,蕭薇先笑了一下,笑得很苦澀︰「誠被打的事情,警察已經查清了。」
沫沫一驚,手里的女乃茶杯子被捏的變了形。
蕭薇平淡地說︰「警察說,誠那間酒吧的老板在一間賭場輸了的很多錢,還不起,又不舍得拿酒吧出來抵債,賭場的負責人跟他交涉過很多次,都沒有結果。所以,賭場的人請了黑道幫忙。黑道的人做事從不計後果,為了警告酒吧的老板,干脆砸了酒吧,打傷了誠……」
這是沫沫听過的最童話的天方夜譚,原來澳洲的警察比希臘人還會編故事。
「酒吧老板跟誠道歉了,說他願意承擔一切責任,還說賭場的人願意賠給誠一大筆錢,作為賠償,勸他能同意庭外和解。誠除了接受別無選擇。」
「誠的傷好些了嗎?」
蕭薇搖搖頭,低頭喝了一口熱茶,薄薄的熱氣中,她睫毛上掛著水珠。「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對他,就因為他是我弟弟。」
沫沫無法回答,事實上,這個問題她也問過無數次︰為什麼要這麼對蕭誠?他做錯了什麼?
每個人給她的答案都一樣︰因為他是蕭薇的弟弟。
「你恨誠,對嗎?」蕭薇又問她。
沫沫搖搖頭,她不恨,就算他是蕭薇的弟弟,就算他為了給自己的姐姐報仇,故意接近她,她也不恨他。
沒有付出過感情,何來恨意?
「他是真心愛你的,那天,他說那些話是有苦衷的。」
「我知道……」
蕭薇抬眼看看她,接著說︰「以前,誠欣賞你天賦,也被你對音樂的執著打動,但他不想教你唱歌,因為你是搶走了我的男朋友……可你一再的堅持,一再糾纏。後來他被你糾纏的煩了,故意騙你,想讓你知難而退,放棄跟他學音樂的念頭。沒想到,你在音樂學院里找了一整天。那天,誠跟我說︰他想教你……」
沫沫想起了幾個月前的周末,她到處找蕭誠,累得精疲力盡。
那天她早知道蕭誠和蕭薇的關系,絕對不會勉強他。「如果他早點告訴我,我不會強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