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是不是對那位姑娘有意思?」性子直爽的唐婉婉直截了當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大哥也不知道,只是覺得那姑娘很特別,除此之外,別無他意。」這話有一半是他的由衷之言,因為他真的捉模不透心中那股悸動,更無法解釋自己反常的行為,而另一半是他不願讓鬼靈精的妹妹知道太多,免得無事生波。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句話浮現唐婉婉的腦海里,只是有經驗的她也不想點破,因為她覺得要唐之毅自己去模索、去感覺,等他深陷情網,進而大澈大悟後,更能享受和珍惜那甜美果實。
唐婉婉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詭譎地笑著,但她衷心的希望那位姑娘有著能和唐之毅相配的蕙質蘭心,那世上又會多了一對佳偶。
一想至此,唐婉婉竊笑不止,開始和唐之毅沒大沒小的閑聊著,兩人直鬧到了夜深,唐之毅才將心不甘情不願的妹妹帶回家。
一將妹妹送回家後,唐之毅又來到大街上,因為他不想無所事事地待在家中,讓心中的郁悶煩躁肆無忌憚地侵擾自己,他一定要做些什麼好將它宣泄,否則今夜他恐怕是無法入眠了。
清冷的夜色中,他仰望著天際勾人心魂的一輪新月,一個陌生的名字、一種隱隱的渴望忽地在心頭-濫。
他想著要往西,卻又不禁向東走,幾番躊躇之下,終于,他挫敗地低吼一聲,往東踱步而去。
慕容流月忙碌地在廚房里煎藥。
就著昏黃的燭光,她心急地掀起壺蓋,卻被燙得直往耳朵模去,很快地,她發現藥已經好了。
她動作俐落地將藥汁倒入一只碗中,抹了抹額上的汗水後,快步地往小屋里走去。
一陣陣時大時小的申吟聲傳來,慕容流月顧不得手中燙人的藥,加快了腳步,當她一跨入臥房,便瞧見躺臥在狹小床上的沐秋水一臉痛苦的表情。
「娘!」她心急的叫喚一聲,放下手中的藥,焦慮不已的坐在床邊,輕拍著母親的胸口想誑她好過一些,盡避她知道這樣一點也無法減輕娘的痛苦。
沐秋水勉強睜開雙眼,女兒焦急的神情映入眼簾,一股心酸猛地席卷而來,淚水跟著在眼眶里打轉。
「流月……我可憐的孩子,娘………害苦了你呀……」沐秋水哽咽而沙啞的說著,只想發泄心中的自責。
慕容流月見狀,眼眶不禁紅了,但仍強迫自己露出一抹要母親寬心的笑容說︰「娘,你別這樣說,流月很好,只要有娘在身邊,流月一點都不覺得苦。」她頓了頓,故作輕松地又說︰「娘,吃藥了,你吃了藥會覺得舒服一些的,而且很快你的病就會好了。」說完,她扶起沐秋水,端起那碗藥,吹涼了一些,才一口一口地喂著母親喝下。
那藥又苦又燙,吞咽困難的沐秋水喝一會兒停一會兒,小小的一碗藥,費了大半個時辰才喝完。
初冬時分,滿屋子的寒意,沐秋水竟然出了一身的汗,慕容流月連忙打了一盆井水,替母親擦拭身體。
沐秋水覺得好多了,腦袋也清醒了一些,她看著眼前如花似玉的女兒,腦海里又浮起了一個影子。
「真像呀!」她忍不住嘆息出聲。
慕容流月停了手中的動作,「娘,你說什麼真像呀?」
沐秋水伸出枯瘦的手,撫著女兒柔女敕的臉龐,柔聲道︰「我是說你跟你爹長得真是太像了!」
聞言,慕容流月心頭狂跳不止,因為母親一向很少談起父親的事,更不許她多問,怎麼這會兒會主動跟她說起父親呢?
「娘,爹……真的死了嗎?」她從來沒有見過父親,所以對父親充滿了好奇。
沐秋水眼底暴出一抹精光,慕容流月忍不住低垂著頭,等待母親的斥責。
良久,預料中的指責並沒有出現,反而意外地听到一聲長長的嘆息,慕容流月驚奇地抬頭看著母親,只見她淚流滿臉,神情復雜地看著她。
「流月,那都已經不重要了,我只要你知道,這些年來,娘真的是盡心盡力地在照顧你,不但教你識字,還將一身的琴藝都教給你,就是要讓你成為知書達禮、多才多藝的好姑娘,如此一來,他日在九泉之下和你爹相遇,我也能減少一些愧疚……」
慕容流月見母親說得聲淚俱下,心中不忍又不舍,連忙好聲勸慰著說︰「娘,我知道你的一番苦心,相信爹在天之靈也一定會對娘的付出贊揚不已的。」她忍住心中的酸楚,從母親的一席話里,她已經听出了她想知道的答案。
她不禁想起懂事後,一些玩伴和左鄰右舍的大叔大嬸,明著或暗地里,總叫她「沒爹的孩子」,這還算是好听的,難听一點的「雜種」也常听到,那是一種多麼心痛的感覺。
但她從不敢讓母親知道,只是獨自在屋外哭著喊爹,直到不再難過後,才裝著笑臉回家,就怕母親見著了會難過。
想及此,慕容流月看著似乎深陷在回憶中神情依然復雜的母親,那印象中的嬌麗容顏,曾幾何時已被風霜愁苦所取代了。
「娘,別想太多,你休息一會兒吧。」
沐秋水聞言,游離的眼神才漸漸地回到女兒身上,之後不發一語地閉上雙眼。
慕容流月只感得心情沉重,幾乎讓她無法呼吸,她又看了一眼平靜似已睡著的母親,這才慢慢地踱步來到屋外。
夜涼如水,迎面而來的寒冷晚風,讓她翻攪的思緒平靜下來,只是坐在屋前的矮凳上,她卻無法輕松地欣賞高掛夜空中的一輪新月。
自從當了玉環後,母親的病就越來越沉重,那五兩典當而來的銀子,很快就花用殆盡,不得已,她瞞著母親去悅賓酒樓找工作。幸而上天垂憐,讓她得以在悅賓酒樓賣唱,這才不致讓家中再度斷炊,讓母親的醫藥費無著,而她則以鄰居介紹去大戶人家做針線活來做為離家的借口。
她看著眼前這個簡陋的大雜院,心想,這不知道是她的第幾個家了。
不知是什麼原因,娘總是帶著她四處為家,最讓她印象深刻的一次,是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寒夜里,當她睡得正香甜時,母親卻將她從溫暖的被窩里拉起,只收拾了簡單的行李,便又搬家了。
那一次母親臉上露出一種猙獰且無限怨恨的神情,那是她從未見過的,也因為如此,只要母親沒有主動說起的事,她從不敢大膽的問出口。
想到這兒,她一面擔心母親的病情,一方面又擔心手上所剩不多的生活費。
母親的病時好時壞,好的時候,她會請李大嬸稍微關照一下,但如果像今天較為嚴重時,她就放心不下只能告假了。
可這樣一來,收入不穩定,娘的醫藥費和生活費,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此時的她,不禁斥責自己,為何為了一點自尊和傲氣,竟放棄了那十兩的賞銀。可是……那群人實在是欺人太甚,言語不堪又氣焰高張,她實在是氣不過。
只是……此刻若有那十兩銀子,她就能買些滋養的補品給娘吃,也能少去唱曲兒多陪陪娘……唉!她好矛盾啊。
她實在是千百個不願意拋頭露面賣唱,但針線活的微薄堡錢,根本不敷生活所需,遑論要付龐大的醫藥錢了。幸好劉掌櫃對她極好,百般地為她著想,讓她蒙面賣唱,這樣一來,她就不會被熟人撞見,將這事傳入母親的耳里,那絕對會讓母親暴跳如雷,現在的她已經無法承受任何的風風雨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