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同學約我去英國,ScottishNationalPortraitGallery,愛丁堡的頂級藝廊之一,我沒去。等你下次飛來,再和你坐渡輪去喔。我想起那年跟你在台南看著那片大海畫畫……我又在想你了。
一封又一封的情書,傳達著她的生活與思念,兩地時差及彼此不同的作息,使他們不能再常常MSN了;但她一有空,還是會寫E-mail給他,簡短一兩句也好。
除卻思鄉的苦,她在巴黎的生活,真的過得很多姿多采。她很感激沈書行當初的支持,沒有他那堅決推動她勇敢前進的雙手,她怎可能擁有這麼大的收獲?
對他,她除了愛情,還有更多的感恩。
在巴黎的第二個冬季,他又遠道而來。這次,還為她帶來一枚鑽戒,「听小鳳說有個德國人在追你。」他沉聲道,在她傻眼之時,把戒指套進她中指,挑了挑眉,很得意地說︰「我把你訂下了,沒有人敢對你亂來了吧?」
「那個大嘴巴。」看著指上閃閃發亮的鑽石,她哭笑不得,「我前天去銀行把你那筆錢匯給伯母了,你回去確認一下。」
「你一個人在這里,沒錢我會很不放心的,你還找上我媽?」
沈書行皺起眉,神色不滿,可語氣是擔憂的。
「就知道你不會給帳戶號碼啊,麻煩到伯母我也很不好意思。」她嘟唇,撲進他懷里,撒嬌道︰「你放心啦,我很會賺錢喔。如果不是功課太忙的話,我一定會去另一間社區中心教的。」多虧學生們口耳相傳,給了她很多打工的機會。
老板並不支付她的生活費,她這幾年都得靠打工來維持生計。在她臨走前,沈書行給了她一大筆錢,她當時收下了,只打算以備不時之需;如今她收入穩定,也存了些錢,不會有缺錢的問題了,那筆錢當然要還他。
她不想、也不需依賴任何人,再說,她只是他的女朋友,還沒到可以隨意花他錢的地步。從來講錢最傷感情,她不想跟他有金錢上的瓜葛。
她仍相信變數的存在,只是,已不再那麼驚恐了,因為她會認真經營、努力維系這份愛情。
明了她的想法,他深嘆口氣,低頭纏吻她那張他深深想念的紅唇。
女友太堅強,就顯得他這男友有點無能了,害他想發揮那種把她寵到無法無天的功能也難啊。
第三年春季,弘風跟夕暉合並成了上市公司;這時候,沈書行是真的忙到喘不過氣了,調動過創作部的人事分配後,他重新分析夕暉慣有客戶的設計要求,一連串的會議及應酬接踵而至,他每天回家除了累攤,還是累攤。
即便他因此挪不出時間飛巴黎看女友,溫報晴也很高興很高興,真心替他這二老板高興。真好!他事業更上一層樓了,她也要加油,他的成功,正是她的學習對象和目標啊!
對不起,我又排不到假了。
沒關系啊,反正機票那麼貴,你每次又只能來個兩三天,超不劃算的,不來也好,錢賺得那麼辛苦,不要隨便被機票賺走。
還好你會這麼體諒我。
應該的啦,工作第一呀。
你回來後,公司應該OK的了,到時候我起碼要消失一個月。
消失去哪兒?
苞你結婚兼度蜜月啊。
她笑了,翻來月歷,數著日子。他沒變,還是堅持要她做他的沈太太……
第四年盛夏,她拿到畢業證書了,她沒辜負老板的厚望,也沒讓沈書行失望,熬了四年,她做到了。
踏出機艙,她拖著行李箱走在桃園機場的通道上,心跳激狂,快兩年了,跟他快兩年沒見了……
那兩年里,她除了上課和打工,有空就跟著同學去歐游,收集她走過的每一間藝術館的出版刊物,買下喜歡的紀念品,把它們通通寄回台灣去,跟他分享這麼多古老而美麗的寶藏。
走到出口,她在往來人群之間看見了那道挺拔的身影。
那張俊朗的臉孔仍噙著她最熟悉的溫柔微笑,用那樣深情的目光遠遠凝望著她。
如他所願,她帶著學歷成就歸來了。
淚水,一點一滴落下。
她拖著行李來到他身前,讓他張開雙臂緊緊地抱擁自己,好久好久……沒感受他的體溫與氣息了,重逢方知自己承受了多少心酸牽掛,這一刻,她知道自己不管擁有再多成就,都不及待在他身旁那麼安然恬適。
很久以前,她就想過假如有一天能離開台灣,不知該有多好。
現在,她才知道那是因為她心里沒有愛的人、沒有讓自己惦念進骨子里的人,才會有出走的念頭。
但願以後都不再有離開的機會,就算這里有她血淚交織的不堪回憶,她也愛台灣,因為這里有她最刻骨的思念、最眷戀的歸屬。
晨光穿過窗簾間的細縫,柔柔灑落在床上一對熟睡的情人身上;刺眼的光線曬不著那個窩藏在男人懷里的嬌小人兒,她眉目悠然,睡得極其安穩;最後,是窗外的悅耳鳥鳴吵醒了她。
迷蒙張眼,她揉揉眼,打了個呵欠,仰首看著抱著自己的男人,她微笑起來,懷念他的體溫,她輕輕蹭了蹭他健壯的胸膛,才慢吞吞地爬起來梳洗。
昨天下午從機場回來後,他們隨便吃了些東西,洗過澡就滾上床睡了。
他為工作連續熬了兩個夜晚,她則因為即將回台灣,臨走那晚突然來個情緒大失控,整個興奮到大失眠,一對久別重逢的情人,沒有上演該有的干柴烈火戲碼,他們疲倦到連玩親親都使不出半點力氣,只是單純地抱擁對方,一起呼呼大睡。
溫報晴臉紅地想著,這份「單純」應該很快就會消失了。
出國前,她把本來住的房子退租,東西都搬來他這里;現在回來了,她無家可歸,只能跟他同居了。
昨午在車上,他伸手模了模她中指上的鑽戒,說要趕在年底前把戒指重新套進她的無名指,離年底只有三個月時間,她擔心來不及擺喜筵,怕太過倉卒,長輩會不高興,他卻說︰「爸媽手腳很快的,我們也要向他們學著點,看能不能雙喜臨門。」
來不及裝傻裝沒听見,她整張臉就燒紅了,他看了,哈哈笑。
「差點忘了你不可以婚前壞壞壞,這樣吧,我們先去公證,有了可以盡情壞壞壞的證書,我就能光明正大跟你壞壞壞……」
「喂!」她打了他一下,滿臉忍俊不禁的羞澀。「專心開車啦!」
可惡!什麼壞坯壞的證書!害她……害她听了也好想把它弄到手喔!
他忍了那麼多年,其實她也跟著在忍啊……她今年二十八歲,很快就要邁入女人三十如虎之齡,人家她、她她她……她也好想要啊!
好,明天星期一,她一早就殺去法院預約報名。
下定決心,她笑眯眯地繼續刷牙,開開心心地洗過臉後,進廚房燒開水;回到客廳,她站在一匹尚未裝上畫框的油畫布前,抱胸觀賞,微笑久久。
眼前足足兩公尺、比人還高的油畫布,畫上了無數朵大小不同的向日葵,朵朵簇擁著,分不清究竟是從哪兒開始畫起;但依她對他的了解,他應該是從畫布最中心的位置開始畫起,每添一朵,都圍繞最中心的那朵打轉。
鎊種深淺不一的黃顏色布滿了整匹畫布,那大片大片的黃,像極了夕照之光,暖暖地烘進她心扉;她靜靜凝望,感受身體似被灌入那道耀目光芒,讓她胸口漲滿了溫熱溫熱的潮水。
仔細看著那堆向日葵,她數著,就算數到兩眼昏花,唇畔的弧度仍不見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