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武攥緊拳頭,忍住暴打她一頓的沖動。不能打不能打,他還想討好她,他想得到她,哪怕此刻她如此令人生厭。他咬住下唇勉強笑道;"什麼仁君!他也配?"徐直表情略顯疑惑。"二殿下,難道你不為此感到開心嗎?"
"開心?憑什麼?他是仁君干我何事?"他火氣再度飆升。
"原來二殿下眼里只有現在的自己,卻未曾想過成年的自己啊。"徐直莫名的說出這番話,一臉失望中混合著藐視,似乎感嘆自己在對牛彈琴。
周文武臉上熱辣辣地,像被人狠狠打上一鞭,有一種無法控制的感覺在他心底生根—徐直明明就在他面前,觸手可及,但,真實時她在水一方,她說的話太高神奧妙令他一頭霧水,彼此才智天壤之別!他必須仰望,他追不上徐直的才智!
他忍住滿面漲紅,陰森森地問著;"大姑娘也信這種神算嗎?"
"不知道。"徐直換上意味深遠的笑意。"不過我一直在看,看到我死,總要看出個結果來,到底他是神師呢還是神棍,最終會有結果的。"
他聞言怔住。他還是第一次听見有人對袁圖沒有任何敬意,用神棍來比喻,大快人心啊……等等,這死不死的,她怎麼老掛在嘴上?西玄年命比起大魏時少了那麼一點,但他兩人都正值年少,離死還太遠,這兄長的腦子里到底裝了什麼啊?他不經意地低頭一看,之前壓在玉盒下的是一些草稿跟書籍,再定楮細看,不由得傻住,一時忘了自己的計劃是討好她,月兌口問道;"徐直,你在設計墓?誰的墓?"
"還會有誰的?自然是我自己的啊。"
徐直張開眼,跪在床邊的人立刻撲了過來。
"同墨?沒力氣跟你比手勢……"她唇上一陣異常的疼痛。
"大姑娘醒了嗎?朕不親自確認,心里實在難安。"男人溫和的聲音自外頭響起。
同墨忍著背痛,迅速比了幾個手勢,徐直煩膩的伸出藕臂,任著同墨扶她坐起,用外衣將她披得嚴嚴實實,同時小心地以手指梳理徐直略亂的黑發,讓她看起來還是平常那個衣著整齊、神情精明的徐直。
在她唇瓣抹上一層花瓣似得眼色,瞬間使她有了些許的光彩,同時傷口也不那麼明顯。從頭到尾徐直就是一直看著同墨,黑眸有些茫然。
"陛下請進。"
一名三十余歲的男人走進內室,他身穿西玄尊貴的錦衣,面容秀雅,卻是比周文武遜色兩分,但他的氣度雍容華貴,較周文武那時時無法掩飾的陰中帶戾,周文晟簡直是伶人如沐春風。
他意見神情還是呆樣的徐直,先是一愣,而後面露擔憂,搶步坐在床沿。
"大姑娘,你受驚了。"
"嗯。"徐直停頓片刻,才回過神補道;"讓陛下擔心了,徐直無事。"周文晟臉色難看,"什麼無事!竟然有人膽敢在天子腳下對西玄徐直下手,那等同狠狠下了朕的顏面。你放心,朕必定給你一個交代。"
"陛下恩德。"她簡潔道。
"瞧你,朕還是頭一遭看見你如此虛弱的模樣。你這時候還真跟一般姑娘沒有什麼不同呢。"說著說著他也頗感好笑。
徐直看著他。
周文晟素知她的性子,苦笑著;"你這一板一眼的性子還真是沒有變過……"他話一頓,看見白華端藥進來,跟在後面的姜玖半垂著眼,一入內室立刻伏地而跪。
周文晟淡淡地掃過姜玖,超白華伸出手。"我來吧。"
"陛下……"白華的聲音沙啞,顯然哭過一回。
"是朕的京師讓人有可乘之機傷了徐直,朕都不知道該如何彌補她,喂這一碗藥有算的了什麼?"他接過藥碗,小心翼翼地盛了一匙送到她唇畔。
徐直就這麼理所當然地張開嘴一口口喝著,周文晟也十分耐心地喂著,但看得出他的動作有些笨拙,好幾次藥汁濺了幾滴出來,徐直只是看了兩眼,難得沒有嫌棄。
西玄男子多霸道,這種喂藥的舉止幾乎難見,一時之間室內寧靜無聲,男後女美,美好的像幅人物畫。
等到她喝了大半碗再也喝不下去時,周文晟才將碗交給跪著的白華。他道;"大姑娘可知是金執吾返回,元寶樓里的人才有生機?"
"金執吾?"她聲音略啞。
"正是,他道元寶樓對面的小倌察覺不對,特意去告訴她,因此他去而復返。反而是你這些身邊人,個個不中用,哪怕打不過人,也該拼死護大姑娘周全。姜玖,你道是也不是?"
"罪民萬死難辭其咎。"姜玖低著頭答道。
"大姑娘受難時,你說你在哪里?"
"罪民正被困在趙家貴人身邊,請陛下賜罪。"
"朕賜罪?你忘了如今你的主人是誰麼?"周文晟只徐直還沒有時間搞清前因後果,便柔聲解釋;"趙紫歡搶了個女人,正是外國戲班子的人。這些伶人膽大包天,趁著趙家包場,意圖殺盡趙家人,你跟學士們是池魚之殃,姜玖當時正在趙家那頭月兌不了身,也算趙家祖上積德,要不是姜玖在那,只怕是要絕了後。但,他保護不力是事實,大姑娘,你說,你要怎麼罰他?"
徐直不在意地說道;"陛下做主便是。"頓了下,她追問;"那些伶人呢?"
"不是死了就是逃了,你放心,他們的目標並非是你,只是將你誤以為是趙家人,斷然不會找你尋仇,朕必定將他們一個不漏的逮到。"他抿起嘴再道;"西玄貴族之後,益發地登不上台面了。"同墨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迅速比了個手勢。
周文晟眼尖的看到了。"她在比什麼?"
同墨立刻朝周文武這方頓首跪著。
徐直代為說明;"她說,阿玖有罪在身,但不能離開徐府,九行還沒有上手,會造成我的麻煩。"她偏頭想了下,點頭道;"同墨說得對,陛下,阿玖的罪暫緩吧。"
周文晟溫和道;"都听你的,那就讓姜玖戴罪立功吧。"目光移到同墨,問道;"姓什麼?"
只一次,徐直停頓稍久,嘆口氣道;"阿玖,你代同墨回答。"
周文晟連眼皮也不眨,嘴角差點要露出有趣的笑來。徐直吩咐得如此理直氣壯,分明是連身邊人姓什麼都搞不清楚,都跟了這麼多年,真不知她是天生對人無情還是不問世事?
姜玖畢恭畢敬答道;"同墨姓烏。"
"烏?我想起來了,京師大姓,烏同墨,朕記得十多年前烏家犯了事,全族入獄,當時烏家有名天生將才叫烏桐生吧?他騎射搏擊西玄無人可敵,聲名顯赫,若然不是他父親犯了大罪,今日西玄貴族里又豈會拿不出人來……大姑娘,想當年我們鮮衣怒馬、意氣風發,說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為過,十幾年過去了,物是人非,妹妹看見年輕貴族在朝堂上,都深感你我都已經老了……"說到此處,他看著徐直尚且年輕嬌女敕的面容,喉頭一梗,再也感慨不下去了,只想說一句"這保養良方可否給皇後一份",最後他還是難以啟齒,只得硬生生地轉了話;"這烏同墨是旁支?"
姜玖付身答道;"是,她嫁給再臨,再臨因病去世,她無處可去,就一直留在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