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孩子嗎?學不會照顧自己?」那我來照顧你好了。這句話被雷納山硬生生吞了下去。
差點月兌口而出的沖動嚇壞了他。
他在想什麼啊!平時傲人的冷靜和自制力躲到哪里去了?他們見面還不到十分鐘,他的情緒已被擾亂得失了序。
「我已經滿二十歲很久了,雷醫師,我還可以當小孩子嗎?」在他面前,方藍菁總忍不住想要撒嬌,她想,可能是因為他一直把她當成妹妹般關心吧。
「在我眼里,你一直是小孩子。」雷納山寵溺的撫模著她的短發。她總是能將他溫柔的一面喚出來。
「那……你可以和我分享你的體溫嗎?我好冷。」這小小的祈求,帶點卑微的語氣,她就像只被丟棄在冬雪中的小貓,蜷縮成一團,令人不忍拒絕。
她不敢告訴他,她這種癥狀沒藥醫,是心病。
「藍菁,男女授受不親,你不知道嗎?」
那年她年紀還小,雖然此時外表看起來仍比真實年齡小很多,但現在她長大了,他一點都沒有漏看她成熟迷人的曲線,她是個女人,不再是小孩子。
「不可以嗎?」
見鬼了,別拿這種她相信他是正人君子的眼神瞅著他瞧,她漂亮且有些迷蒙的瞳眸中清楚的映出他的身影,她的眼中有著他,已不再渙散。
他都不相信自己了,她怎麼可以這樣毫無條件的相信他?他是男人,有血有肉的男人,不是泥巴捏的!
「你放心,我只是想感受你的體溫而已,我什麼事也不會做,真的。」
她過于期盼的語調是那麼惹人憐惜,彷佛拒絕她是全天下最罪大惡極之事,但他不放心的是自己呀!他不確定自己能有當柳下惠的堅持。
雷納山深深地嘆了口氣,月兌下外套與鞋子,躺上床任由她宰割。與其讓她有機會去找別人,不如自己來,這是身為男人的私心。他心底又重重嘆了口氣。
他一直是個理智、冷靜又寡情的人,除了醫院、手術室、研究室外,他從不費心將思緒放在任何一個女人身上,因為女人是全天下最可怕的生物。
她們可以不擇手段纏著你,不管你喜歡與否,她們也可以千方百計想上你的床,管你有沒有「性趣」,她們更可以理所當然吃你豆腐,管你同不同意……
總之,女人對他來說,等同于麻煩、災難,除了敬而遠之外不作他想。
現在,他卻也因一個女人的一句請求就讓他棄原則于不顧,他有這麼缺妹妹嗎?唉,真心想把她當妹妹疼也不是這種疼法吧!
方藍菁緊緊抱著他溫熱的身軀。
他身上傳來淡淡的煙味和些微消毒水氣味,還有令她感到安心的熟悉氣息,他如陽光般照亮她陰冷的心,差點要被黑暗吞沒的她不再嚴重盜汗,身子也不再像是剛從冷凍庫離開,她感覺自己漸漸有了溫度,接著,濃濃的睡意侵襲而來。
這是第一次,方藍菁在隱疾發作時安穩地睡去。
雷納山察覺她的身子不再緊繃,從她規律的呼吸聲知道她就躺在他懷里睡著了。
唉!她怎麼能對他如此不設防,他們不過是五年前有過一點交集,她怎麼可以依然對他信心滿滿,輕而易舉與他同床共眠,百分之百肯定他能坐懷不亂?她是打哪里來的信任?
真是他媽的見鬼了,他是男人,也會有生理反應好嗎!
雷納山腦中突然浮現出過去他和雷亞諾討論柳下惠這個人時的情景。
「柳下惠不是男人。」這是雷亞諾的結論。
「他是用大腦思考,哪像你,只任由下半身行動。」雷納山不以為然。
「小白兔都在眼前雙手就擒了,獅子豈有不吃的道理?試問有哪個男人會這麼沒用?」雷亞諾是標準的肉食主義者。
「根據醫學研究,『沒用』的男人可以藉由藥物輔助。」
「所以柳下惠其實是不舉,不是對女人沒興趣?納山,這是你醫學上的新發現嗎?哈哈……」
雷納山又嘆了口氣。看來他不會是柳下惠,因為他的身體確實對女人產生了強烈的欲/望。
黑暗又冰冷的浪潮淹沒了方藍菁,她的世界只剩一片死寂,再也听不見任何聲音。
床上一動也不動的母親,再也不會睜開她慈愛的眼楮露出贊許目光,再也不會用溫柔的手疼惜地模她的頭,說她是個勇敢又堅強的乖孩子,再也不會抱住她,替她拭去委屈的淚水。
聖誕節的大清早,當她發現的時候,媽媽已經心肌保塞過世了。
心髒本來就有毛病的媽媽,生下她之後身子更加虛弱,但媽媽很堅強,從不在女兒面前表現出來,給她的永遠是最美麗的笑容,不因病痛纏身而愁眉不展。
原本準備一同過節的母女早已約好了要一塊出門購物,怎知她卻從此失去母親,再也沒有人關心她的喜怒哀樂,沒有人陪她一塊成長,沒有人在身旁守護她,沒有人陪她笑、陪她哭了。
她沖入雨中的花園,摘下媽媽最愛的百合花,即使凍人的雨水打在身上,淋得一身濕,她也毫無感覺。她把花放在媽媽胸前,聲嘶力竭地哭喊著,可是媽媽已沒有任何響應,再也不會醒來。
方藍菁在力氣用盡後昏倒在媽媽身上。
哀傷過度又渾身濕冷,她接著大病一場,只覺得眼前一片黑幕籠罩,甚至有幾天的時間她看不見任何東西,像被掏空了靈魂,只剩下冰冷的軀殼,暖氣、暖爐、暖墊對她來說都沒有用。
醫生說這是心病引起的生理反應,接下來,往往每到聖誕節前夕,她就會被拖入無盡的黑暗里,一身冰冷,她無能為力,因為再堅強的偽裝也無法驅逐心中的那份脆弱。
「媽媽……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嗚……」方藍菁裹著被子,瑟縮著身子坐在房間角落。她的啜泣聲很小,嗚咽著囈語。
睜開眼楮,淚水不停的奔流,她目光迷蒙,分不清現實與幻境,只是以可憐又帶著乞求的聲調朝空中說話。
第4章(2)
「藍菁?」
是誰在叫她?是媽媽嗎?
「媽媽,我很听話……我很努力……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好怕……嗚嗚……」
這像是被丟棄小貓發出的叫聲,可憐得揪人心疼。
「乖,我在這里。」找到蜷縮在牆角的方藍菁,雷納山立刻將她擁入懷中。她怎麼又冷得跟棒冰一樣?記得他離去時她的身子還是暖的。
方才他趁她安穩睡去後回住處一趟,隨便梳洗了一下,又以極快的速度返回飯店,才進門,細細的啜泣聲驚得他立即找尋她的身影,床上空蕩蕩的,卻在角落看到這樣教他心痛難當的一幕。
雷納山緊緊摟著她,恨不得把身上所有的溫度全傳給她,他的手緊握住她冰冷僵硬的小手,將她的身子完全包覆在他身下,呵護備至的輕聲安撫著。
她絕對有病,他猜測應該是心病,也許和她母親的過世有很大的關系,他記得她曾說過,她母親在她十二歲那年過世。
「媽媽……」方藍菁的情緒在踫觸到他的溫暖後逐漸穩定下來,身體也慢慢回溫,但意識還沒有完全清醒。
「藍菁,你知道我是誰嗎?」雷納山望進她空洞的瞳眸,企圖從她眼里找尋他的存在。
是誰在叫她?黑暗和冰冷好像又逐漸消失了,她現在感覺到一股暖暖的氣息。
「方藍菁,有我在,不允許你生病,听到沒?看著我,告訴我,我是誰?」
好熟悉的聲音,是誰用這種霸道的口吻跟她說話?是誰以焦急的神情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