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家奴,我信任他,可他背叛了我,我不能原諒他!」
「這是他第一次……」
「一次也不行!」他的面色因憤怒而漲得通紅,額頭青筋突暴。
秋霞轉過身,失望的說︰「是的,他是你的家奴,你有權任意處置他,可是人非完人,孰能無過?當你如此苛求他人時,你又怎能要求他人絕對的忠誠?要做君子,先得學會寬容,寬容比懲罰更需要勇氣和膽識,我很遺憾你不是個有膽識和勇氣的人,也很難過你竟然如此心胸狹窄!」
「不要激我,我不吃那套!」穆懷遠的臉上仿佛套上了面具,冷漠地說︰「他早就知道我的脾氣,沒人能夠背叛我後還活著,留他一命,我已仁至義盡!」
秋霞第一次了解到他的冷酷和強硬,不由深為邊關的命運擔憂。
「我代他求情也不行嗎?」她問。
他看著她,平靜而緩慢地說︰「不行!」
然後他大步走了出去。
秋霞躺在炕上,隔著窗戶凝望著天空,迷迷糊糊中,耳邊有人在哭泣,她忽地張開眼,看到炕沿下跪了個人——
「邊關!」她驚呼著起身,弄不清是不是自己的夢境。「你……怎麼來了?」
「是堂主。」邊關擦著眼楮,嗚咽地說︰「堂主放了我!我有死罪,可堂主原諒了我!我來給夫人謝恩,磕頭!」
他嗚嗚地哭著,連連往地上磕頭,秋霞也陪他流下眼淚。
她下炕走到他身邊,將他拉起來,勸道︰「快別哭了,堂主放了你是對的,你們雖是主僕,可情分勝過親兄弟,他懲罰你,他心里也痛,我也痛……」
看到她哭,邊關忍住淚,扶她坐在炕上。「夫人身體未愈,別為罪奴傷心!」
「別那樣說,快坐下,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秋霞指指炕桌對面。
可他走回炕下,雙膝跪地擦著淚水,羞愧地說︰「是我糊涂,兩年前禁不住方芳勾引,落了把柄,因害怕被堂主和老太太知道,只能隨她使喚,那日她帶那惡賊來找我,既要見夫人,因堂主有令,外人不得進蘭坊,我自然不肯,方芳騙我說那賊人只想見夫人一面,絕無惡意,我一時鬼迷心竅,就听了她的,讓冷二在前院籌著,獨帶她去蘭坊找夫人,沒想到……唉,菲奴實在是非該萬死!」
「別難過了,你最終沒讓他們得逞,還抓住了冷二,我要謝謝你。」
「夫人萬萬不可這樣說,是罪奴害了夫人!」
見他又要哭了,秋霞忙吩咐他。「既然你來了,能給我倒碗茶嗎?」
「能。」他立刻起身。「那是罪奴的榮幸。」
他們像以前一樣飲茶說話,秋霞的隨和與自然,緩解了邊關的愧疚感,讓他慢慢地恢復了往日的自信和沉著。
秋霞相信,經過這次變故,他今後絕對不會再做此類傻事了。
也許是知道邊關會陪伴她,那天下午穆懷遠一直在作坊,直到夜里才回來。
一進門,就看到秋霞跪在門口迎接他,他又驚又急,一把將她抱起,責怪道︰「你這是干什麼?」
「秋霞請罪!」她摟著他的脖子,面帶愧色地說︰「先前秋霞錯了,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還請夫君大人寬恕。」
他雙臂托抱著她,俯身凝視她。「你真的知錯嗎?」
秋霞點頭。「是的,夫君有顆仁慈的心,秋霞自己也受夫君恩澤才有今日,上午一時糊涂,加罪于你,後來與邊關一席談話,方醒悟夫君並非心胸狹窄之人,是秋霞錯怪夫君了,如此,夫君可否原諒我呢?」
他故作沉思地想了想。「沖著你這麼甜蜜的稱呼,我如果不原諒你,那不就真成了心胸狹窄、無膽識無勇氣的人了嗎?」
知道他是用自己說過的話來取笑她,秋霞並不介意,甜蜜地依偎在他身上。「不,你不是,你是我見過最有勇氣和膽識的人,而我是這麼的愛你!」
他心里充滿了喜悅,發現今天懷里的小女人又教會了他一課——做君子,必先學會寬容,因為寬恕確實比懲罰更需要勇氣和膽識,也更能讓人的心境得到平和。
秋兒——我的摯愛,我的良師益友,得妻如你,夫復何求?
他在心里深深地想,可嘴巴上卻教訓著她。「今日我寬恕你,是因為你言之有理,邊關也是可教之才,但以後——」
他話沒說完,秋霞已經急忙接上。「以後,絕對不可干涉夫君正事,不可頂撞夫君,要做賢妻良母,秋霞記住了!」
穆懷遠凝視著她嬌美的容顏,驀然醒悟,有她這般心思靈巧,反應機敏,又仁慈寬厚的賢妻在側,就算自己被她吃得死死的,那又如何?
緊窒的心豁然開朗,他感到心靈得到了真正的解放。
「記住就好,記住就好!」
他哈哈大笑著抱她上炕。
尾聲
九月金秋,天高氣爽。
中山國王宮內鐘聲鳴響,清越悠長;樓台亭閣間,飛紅掛紫,懸銀披翠;廳堂庭院中,賓客盈座,笑語歡歌,處處顯富貴之氣,人人帶期盼眼神。
今天不是年節,不是祭奠,卻比年節、祭奠更值得期待,因為,今天是「金縷玉衣」的交貨日,也是穆懷遠與冷秋霞的大婚之日!
頃刻,鐘鼓停歇,象征著婚禮結束的禮樂聲在月光下回蕩。
一輛馬車在一隊護衛的護送下,緩緩駛出王宮,在大門外停下。
「留步吧,家母就拜托兩位護送返家了。」
身穿玄色禮服,顯得更加英俊瀟灑的穆懷遠,在與兩個好朋友告別。
「放心吧,我們肯定會好生照顧。」高大強壯的申屠鴻說︰「你完成了‘金縷玉衣’,又由王上親自在王宮主婚,今後可是更加聲名顯赫了,兄弟我祝賀你名利雙收,好事成雙!」
迸淮南也豪情中不失關切地說;「沒錯,懷遠算是大功告成了,可還放松不得呢,如今王上又下了為王後制‘金縷玉衣’的新令,今後兩年夠你忙的,如有什麼需要,別忘了送個信。」
「我會的。」穆懷遠看看在城門邊與她的好朋友道別的秋霞,感激地說︰「去年我岳父結案、安葬諸事,多虧二位幫忙,此恩此德,懷遠定不相忘。」
「兄弟之間,不必掛懷,你快帶上弟妹回望都吧,洞房之夜別耽擱了。」申屠鴻暗示地捶了古淮南一下。「走吧,去把我們的女人帶走,讓弟妹月兌身!」
「沒錯沒錯,春宵一刻值千金。」古淮南看到申屠鴻先行動了,便對穆懷遠擠擠眼。「事實證明,我真給了你一個良策,不是嗎?」
想起當年,古淮南逼他去京城向冷府提親的往事,穆懷遠大笑道︰「確實是良策!」
在他跟古淮南說話時,看到秋霞正跟隨邊關走向馬車,他心頭一熱。
月光下的她是那麼美麗,寬大的袖子、垂地的飄帶,飄逸的襦裙在她款步行走問飄揚,令她長風盈袖,衣袂舒展,宛如流雲一般。注視著她,他心里充滿了驕傲和感動。「她真的不是丑八怪、老女人啊!」古淮南不識時務地插言。
「她當然不是!」穆懷遠知道他又拿當初的舊事挪揄他,便對他瞪眼道︰「再說她丑,我就揍你!」
「誰丑?」申屠鴻手里抓著他的女人走過來。
「老女人!」穆懷遠和古淮南同時開口,弄得申屠鴻一頭霧水。
看到秋霞已經上了車,穆懷遠無心再解釋,對兩個好友揮揮手也上了車,至于中屠鴻的問題,他相信古淮南會搞定。
馬車在護衛們的簇擁下,朝望都加速奔去。
一關上車門,穆懷遠和冷秋霞同時緊緊抱住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