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里,安書正與費揚古商討一舉進城的時機,兩人都認為雲南土司已無糧撐城,大理要破,就在半月之間。
氨參領庫圖勒這時進來稟報。「稟王爺、爵爺,剛剛外頭攔下了一匹蒙古汗馬,說是費爵府來的信使。」
費揚古聞言驚訝,知道派來信使的肯定是齊琪格,可是為什麼?
「快讓他進來,想必是北京有要事。」
待信使進帳,立即奉上齊琪格寫的書信。
費揚古展信閱畢,隨即震驚地將信交給安書。「王爺,你的玉印現在何處?」
「在我身上,怎麼了?」安書不解此問,待看了信上所述,說自己用玉印上書北京,稟奏了兩廣總督鄂海勾結土司的罪狀,要求立斬鄂海一家……他的神色也轉為震驚。「鄂海好好守著廣州,這哪兒來的冒名軍折?」
「這是陰謀。」費揚古想起鄂海正遭誣陷待審,這會兒竟又出這莫須有的折子,看樣子對方是非要鄂海一家的性命,包括鄂士隆。「如今額駙處境最是危險,王爺,該怎麼辦?」
「我必須立即回京。」安書果斷決定。「額駙已被押進大牢,皇上準是信了那折子,我若不親自回去證明鄂海清白,沒人救得了他。」
費揚古同意他的決定。「那王爺快去吧,大理的事交給我,自會在半月間攻破大理。」
「在那之前,你跟我去廣州見鄂海,必須把實情跟他說了,要他保證無論救不救得了額駙,都必須與你齊心對抗土司。」
安書下定主意,便與費揚古帶了幾名親兵趕往廣州,不料行沒幾里路,兩人便被一隊兵馬包圍。
費揚古認出那是江西總督帳下調來的江西兵馬。「大膽!不知王爺在此嗎?為何擋路?」
既是江西來的兵馬,此叛兵必是受了兩江總督富祥的命令,想安書日前已查到富祥正是陷害鄂海的罪魁禍首,此時兵變,怕是富祥已早有警覺,所以想要連他們兩人也斬草除根。
「臣等奉命行事,正是要取王爺的性命。」他們埋伏已久,見他們人馬單薄,機不可失,推估肯定能得手,因此才敢大膽現身。
帶頭的參領拔劍,隨即下令眾兵圍上前去。
為保護安書,費揚古與親信也拔劍應戰,但寡不敵眾,幾名親信已被殺害,他與安書縱有絕世武藝,也難逃對方人海圍牆。
「王爺,你騎馬快走吧!這里讓我來擋!」
「可是……」
在兩人談話之間,冷不防有人持刀朝他們砍來,費揚古早一步發覺,背身護著安書,替他擋下了一刀。
「舅舅!」
他察覺左肩傳來疼痛,隨即忍痛轉身揮劍,砍下了對方的人頭。
「王爺快走!絕不能讓富祥那奸臣的計謀得逞——」
「舅舅,保重。」安書聞言牙一咬,只好毅然留下他,隨即策馬離去。
費揚古為阻追兵,也立即殺了好幾個兵士,待得以喘息的一瞬,他竟想起齊琪格,想起她的夢……
他,答應過絕對不會負她——
屏住氣,他再度揮劍,不再讓人捉住可以傷他的機會。
忽然,遠方一陣煙塵滾來,由後殺盡敵人,帶頭的正是庫圖勒。
「爵爺!您沒事吧?」
「庫圖勒,來得正好!」他終于露笑,劍指敵人。「今天你我,就把這些叛賊統統送上黃泉吧——」
待平安回到軍營,庫圖勒立即招來軍醫為費揚古治傷。
他左肩的傷並不嚴重,但仍需縫線,縫上後必須靜療,切忌過度活動導致傷口裂開。
由派出去的親信得知,安書亦平安到達廣州,即將在鄂海的兵馬保護下返回北京,他才松了一口氣。
那一晚,他獨自躺在大帳中,怎麼樣也不能入睡。
啊在眼前的不是白日凶險的血戰,而是出發前齊琪格對他的叮嚀。
她說不允許他受傷,可他卻受了傷,想安書回到北京,定會將自己受傷之事告知她。
她……一定會很難過吧?
仿佛見著她哭泣的模樣,費揚古坐起身,再也無法入眠。
埃晉是對的,福晉是對的……」
此時,大帳中傳來人聲,費揚古聞聲起身,步至帳前。
這只鸚鵡原是他在鄂海府上瞧見,因為會說人話而感到新奇,他臆測來自蒙古的齊琪格必定沒見過此鳥,才起念要了來,想帶回去讓她開心開心,沒想到這會兒竟念著他教會的話,教他好想她……
他伸手逗它,忍不住又教它說話。
鸚鵡果然受教。「對不起……福晉對不起。」
費揚古終于掃憂微笑。「只可惜你這蠢物識不得路,否則便讓你飛回北京,代我把請罪的話都給說完……」
說完,他也興起寫信向愛妻請罪的念頭,于是轉身去書案前,提筆寫了一封家書。
「爵爺!」待他修完書,庫圖勒也進帳稟告。「大理城有了動靜,據探子報,雲南土司打算今晚棄城出逃,逃竄緬甸……」
「好!」費揚古立即拍案起身。「庫圖勒,立即調齊兵馬,給我在大理城外二十里布兵,另調一隊精銳隨我,我要在緬甸路上親自擒下土司!」
「是。」庫圖勒抱手,又想起他的傷。「可是爵爺,您的傷——」
「小傷無妨。」費揚古立即開口。「如今擒捕土司最為要緊,雲南之戰能不能結束,都得看今晚了。」
庫圖勒馬上答應。「是,末將遵命。」說完,他便離開去調度兵馬。
費揚古看著手上家書,內心興奮。只要今晚他順利擒下土司,或許不待書信寄到,他便能班師回朝,親自向她說這聲「對不起」了……
第10章(1)
他出征的那年冬天,特別地冷。
冷到齊琪格無法住在沒有他的府里,只能搬進宮里,因為她知道,只有宮里隨時會有南方的戰報,她可以第一時刻知道費揚古的消息。
她就這麼在宮里日日為他煎熬,直到安書返京告訴自己,費揚古為了救他,因而被叛賊砍了一刀的事。
她心痛無言,接著,她收到了他的來信——
「齊琪格︰
想你必定知道我為王爺擋了一刀的事,但不用擔心,那只是小傷,除了每天換藥的麻煩,我依然可以持劍殺敵,沒確任何不妥。
對了,我在南方發現個有趣玩意兒,我會把它當成賠罪的禮物,想你一定會很高興,所以務必原諒我沒有遵守承諾了……」
手握他寫來的家書,齊琪格每看一次都摔淚,信箋上的圓印子,代表著她對他最深的掛念。
折好信,將之塞入自己衣襟,宛如他的心貼緊自己,齊琪格下榻步到窗邊,推開窗欞,看著滿園的大雪紛舞。
自捷報傳到北京,說是大理城已破,他也擒獲了雲南土司……她便欣喜地回府打理,等著他回來團聚。
可是眼見又半個月過去,宮里卻沒有他班師回朝的消息。
為什麼他還不回來?
她的眉眼不禁染上憂郁,擔心他的傷是不是並不如他信中那般輕微,擔心傷口會不會因為他的逞強而惡化……就算明知道已經打勝仗了,但只要一日沒親眼看見他,她便無法真正地放下心。
齊琪格!
在風聲間,她好似听見有人叫她的名字,于是側耳傾听。
齊琪格!
又是一聲,而且是費揚古的聲音,她振起精神,立即走出房里。
「齊琪格!」
當她第三次听到他的呼喚,戎裝的費揚古也出現在院落里,對她露出熟悉的笑容。
她不是在作夢吧?
「齊琪格。」他又喊了一次,這次走到了她面前。「我回來了。」
「爵爺……你真的回來了?」齊琪格伸手去抓他,直到察覺他是真的存在,才欣喜露笑。「怎麼都沒先報訊?這麼突然回來,嚇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