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一凝,卻繼續斟酒。「是嗎?那太好了,這樣她就不會再來糾纏我了。」
安書憂心地注視他那只能欺騙自己的無情神色。「你知道她要嫁給誰嗎?」
「嫁給誰都比我好,不是嗎?」她有巴圖魯親王與太皇太後的寵愛,肯定會幫她尋個朝中最好的皇親國感,用不著他評論。
最重要的是,他擔心的事不會發生了……
「你認為多莽比你好嗎?」
費揚古聞言怔愣。「什麼?」
多莽雖然出身國丈府,但整個國丈府偏偏就他一人不濟,既無本事又胡作非為,太皇太後怎可能為齊琪格尋這樣一個夫婿?
「沒錯,齊琪格指婚的對象正是多莽,這是皇嬤嬤親口跟我說的,不會有假。」安書問他。「舅舅,你還要裝嗎?」
費揚古瞪視他,待他發現安書不像說謊,這事可能是真的,他也驚愕萬分,猛然站起身——
安書抓住他。「舅舅,你要做什麼?」
「我要進宮見齊琪格。」他冷靜低道,但誰都看得出來他並不冷靜。「齊琪格誰都能嫁,就是不能嫁給多莽!」他放手是希望她能過幸福日子,不是要她跳入另一個火坑,如果她要眺,他絕對不會答應。
「既然誰都能嫁,嫁給多莽又如何?」安書出言試他。「你說多莽你不同意,那麼若是我娶齊琪格,你就同意了嗎?」
「你?」費揚古望著他,神情竟變得復雜。
「實話跟舅舅說了,那日齊琪格入宮時,皇嬤嬤曾問過我願不願意娶齊琪格,是我硬推了,她老人家才應了多莽的說親。」
听聞此言,費揚古完全說不出話。
多莽他自是不能同意,但安書……他是自己外甥又是親王,為人不用考慮,他有什麼借口說不同意?
可是他清楚听見自己內心的聲音,那就是無論是多莽或安書,他都不可能將齊琪格讓給他們,誰都不行……
「舅舅,趁現在聖旨還沒下,還有機會阻止這樁婚事,只要你說一句,我一定會幫你到底。」費揚古或許不討巴圖魯親王的歡心,但安書是太皇太後帶大的孫子,有他在旁邊斡旋,自有一番效用。
「王爺,」費揚古銘謝他的好意。「這件事請你不要插手,費揚古自會想辦法。」
「舅舅!」
這是他與齊琪格惹出來的事,要解決也必須由他一人來解決,何況他窩藏齊琪格在先,這事足以論他死罪,現下又要搶多莽的親,究竟能不能活都是未定之數,他不能把姐姐唯一的骨血也拖累進來。
想起父親臨終前,要他千萬保全自己的叮嚀,費揚古清楚現在自己是做不到了……因為他沒辦法把齊琪格讓給任何人,他若鐵了心要把她搶回來,這決定便是他人生最大的關卡。
而這情關要闖,賭注只能是他這一條命——
「格格,你看這池子的錦鯉漂不漂亮?」
幾日後,明璣特地進宮,當著巴圖魯親王的面,邀請齊琪格來賞園作客,沒想到齊琪格人雖來了,卻愁容不展,心不在焉。
「格格?」
「對不起。」齊琪格終于回神,很抱歉地看著她。「我最近老是發呆,總要旁人高聲才回得了神……」
「沒關系。」明璣給她一個明白的微笑。「對了,听既皇上即將為你指婚,你即將大婚,所以我準備了一份賀禮,想先祝格格新婚如意。」
她隨即要丫頭取來木盒,放在齊琪格的面前。
齊琪格對這個大婚根本沒有任何喜悅,答應是為了救費揚古的命,雖然他對自己那麼無情,但她還是會成這個親,只因這是她欠他的,而她對他的愛,也讓她覺得他的命,遠比自己的幸福來得重要……
如今就算誰送來價值連城的寶物,她自是毫不上心。「謝謝格格用心,齊琪格謝過了。」
「你不看看東西?」
被明璣這麼問,她只好微抬唇角,打開那木盒。在光線的照射下,盒中物品立即閃耀熠熠金光。
一見到那金鞘,齊琪格先是一愣,然後抬頭驚喊︰「格格,這……」這是先帝賜給費揚古的隨身匕首——
「還有件大的。」明璣笑得更柔,隨後示意她轉頭。
彷佛知道是什麼,驚喜一時沖上喉頭,讓她直至見到費揚古,都還啞著聲,無法反應。
明璣與丫頭悄悄離開,費揚古都走到面前了,齊琪格才回過神。「你怎麼……」
「對不起,齊琪格。」他沈聲道歉,為自己那日對她的殘酷言語懺悔。「那日我說話太重,肯定傷了你吧?」
她瘦了,也憔悴了……幾日不見,她是讓他害成這樣的嗎?
「你是來祝我大婚愉快的嗎?」她不敢相信他會來找自己,想起那匕首,心里竟害怕他真是絕情到底,是來為她的指婚道喜。
「不是!」他伸手用力握住她的,要澄清自己的心。「听我說,那日我說不論你嫁給誰我都無所謂,那是謊話,是我要騙你對我死心,所以才這麼殘忍……齊琪格,我錯了,如今我已經了解,我不能讓你嫁給別人——」
他已經徹底明白了,他可以忍心送走她,可他無法眼見她走入別人的懷抱,他曾以為他能放她自由,卻終究做不到那麼虛偽。
「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我對你死心?」她直視他,雖然回憶起來傷口猶痛,卻無法否認听到這番話後,她的心也因此重新活了過來。
他伸手踫她深皺的眉,吐實。「我不想你愛一個將死之人。」
「什麼將死之人?」她的心倏然一驚。只要一想到他會死,她就嚇得全身毛發直豎。「你不會死的!我已經求過爺爺,他答應我不會殺你的……」
「你拿什麼求他?」他望她的目光流露復雜,心疼她的犧牲。「拿你跟多莽的親事嗎?」
他知道她有多愛自己,何況她也清楚多莽是怎樣的人,不可能巴圖魯親王要她嫁,她便乖乖听話,除非……她是被威脅,而籌碼想當然是自己的命。
「不是那樣……」被他看穿,齊琪格一時不知如何反駁,只能慌張垂眼。
「我……我只是想試你,沒想到果然有用,你舍不得我,所以真的來找我了……」
她突然笑了,想要他相信她的借口,反而更讓費揚古的心揪緊。
看他自以為是地做了什麼?
他以為無情是為了她好,結果她還是為自己委屈求情……那還不如一開始他就跟她站在一起,永不放開她的手——
他忽然將她緊緊抱入懷中。「齊琪格,我不會放開你了,我絕不讓你嫁多莽,你要嫁只能嫁我,知道了吧?」
她忍著喜極的淚,仰首聆听他的真心。「我知道了,除了你,我誰都不嫁——」
即便她是在自欺欺人,即便這幸福只有一天,可只要她曾這麼靠近他的心,她也願意永不後悔。
第7章(1)
兩匹駿馬,一白一棕,奔馳在城外北郊。
當兩人在公主府言歸于好,費揚古本想直接帶她進宮去解釋,但齊琪格拉住他,搖了搖頭,說今日只想跟他在一起,什麼事都不想去想。
他問她想去哪里,她只說離北京越遠越好。
于是他帶她騎馬到郊外散心,像一場他們未曾有過的約會。
許久沒騎馬的齊琪格一上馬,就像得到玩具的孩子,興沖沖地只想展現自己的馬術。
「爵爺,你騎快點,若是騎輸了我,會被人家笑話你這個滿洲勇士。」
「誰敢笑話我?」費揚古卻故意慢下馬步,在她身後看她拉著韁繩轉圈圈。
「再說這里就你跟我,除了你,誰知道我跑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