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什麼?」麥緯哲的嗓音壓得低低的,也壓著怒氣,「你為什麼要跳進來攪局?」
他早已經打定主意絕對不讓她卷入,如今,苦心完全白費!
「這邊是我已經談成的贊助商,同意書跟草約,請各位看一下。」原來她不是隨口唬人的,黎永萱把一疊資料放在桌上,對眼楮睜得大大的代表隊眾人抱歉地說︰「我可能……要跟小麥談一下,不好意思。」
「旁邊有小的會議室!」安潤立刻踴躍提議。
麥緯哲已經一把火似的甩門出去了。黎永萱立即跟上去,一路一直努力追,一面試圖叫住他︰「等一下……先等一等,你可不可以听我說?」
腿長的人走起路來速度不同凡響,一下子就不見了。黎永萱從樓上會議室追下樓梯,急急沖過長廊;太久沒穿高跟鞋,又心急到極點,結果一跑出中心的大門,就絆了一下,差點摔成個狗吃屎!
幸好抓住了旁邊的花台,才沒有摔死。不過膝蓋還是重重撞上水泥地,一陣劇痛突兀地傳來。
一陣腳軟,她再也站不起來,蹲跪在地上喘息,努力要重新使力——
怎麼兩次跌倒,都是在這個地方?上一次,有他;這一次……
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抓住她,用力把她拉了起來。
大手的主人俊臉猶如罩了一層冰霜,眼神也是冰冷的。
可是他折回來了。再怎麼生氣、再怎麼冒火,心肝寶貝般的她一跌倒,他還是超心疼、超舍不得。
「你一定要這麼生氣嗎?不能听我說幾句?」她疼得眼楮里都是淚,困惑地問。
看他拂袖而去的決絕模樣,她一路在後面追,一路就心慌意亂到極點。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完全變了,變成太在乎、也太膽小;怕他生氣、失望到不理她、不要她、不再愛她——
「你不要……丟下我。」在陌生人、高層、律師面前堅強篤定的神態,此刻完全粉碎。在心愛的人面前,她只剩下嘴簡單的懇求。
不想再孤獨、不想再回到一個人的寂寞中——
麥緯哲挫敗地低吼一聲,狠狠把她摟近懷中,幾乎要把她揉碎在自己胸口。
他還是非常、非常生氣。
可是,他的漫天怒火,其實都是源自心中最深處的恐懼。
「你要我拿你怎麼辦呢?」他豁出去了,惡狠狠地、也超級霸道地對她怒吼︰「能不能讓我打一條鏈子,把你鎖在我身上?我不要你跟別的男人見面、不準你去工作,我要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突然,在這一刻,黎永萱听懂了。
愛得那麼急促猛烈,其實是因為恐懼、而一切由愛而生的焦躁與挫敗,都是患得患失。
她研究過他,也深深了解他,所以,她懂了。
當年,麥緯哲的生母意外懷孕時,因為不想被小孩家庭綁住,所以不肯結婚,生下麥緯哲之後,她選擇繼續追求自己的研究生涯與事業,毫不猶豫地放棄撫養權,出國深造去了。再也沒有回頭。
他害怕。他怕她也跟那個應該要永遠愛他的女人一樣,在事業與個人中做出抉擇,毫不猶豫地放棄他。
「我不像你母親。」黎永萱在他懷里仰起臉,輕輕地,但很認真很認真地對他承諾,「就算我去工作了,也絕對不會丟下你。」
他摟得更緊更緊。
「而且,我的工作是要當你的經紀人……我一定會黏在你身邊的啊。」
還是沒回應。
「你都不肯听我說,突然就這樣大發脾氣……」說著說著,她又委屈了起來,一一數落他的罪狀,「在那麼多人面前丟下我就走,還甩門甩得好大力……昨天回家,也不回房睡覺,居然寧願睡客房……」
有人發出模糊的詛咒聲。算了,反正全世界都知道他脾氣不好!
「像這樣,我要怎麼跟你溝通呢?這次是甩門,下次是不是要摔東西?這次我跌倒了你來扶我,下次要是更生氣,是不是就真的不理我了?」
這位小姐真不能小看,講起話來這樣軟綿綿的,卻把他講的無地自容。
算了,先捏死她再說。再抱緊一點——
「我也會害怕啊……」有恐懼的,不只是他……
「好了!」他暴躁地打斷,「我都承認好不好!我就是脾氣差、度量差、腦袋差、風度差——」
什麼都差,可是對她超級好、三言兩語,就被她吃得死死的。
「……可是,你听好了!」他低頭怒吼︰「就算我這麼爛,就算我再生你的氣,我也絕對不會離開你的。你就跟定我了,听到沒有!」
她不要他害怕。相同地,他也不要她害怕。
「听到了。」她小小聲回答。
嶄新的訓練中心門口,精壯強悍的運動選手,緊緊擁抱著打扮時尚又俐落的OL小姐。
這搭配……真是再適合也不過了。
「他們這樣……算是和好了嗎?」安潤他們當然不可能放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戲,早就全部跟在他們後面,在門的一邊、大廳里遠遠觀望。
「應該是吧?不然小麥哥干嘛抱萱萱姊抱得這麼緊。」
年輕隊員們更加崇拜隊長了,「好好喔……我也要更努力練習,得更多獎牌,然後,才能交到想萱萱姊這樣的女朋友。」
「是老婆!是要像小麥哥,娶到這麼好的老婆!」
麥緯哲這個隊長、領導者,真是當得實至名歸。眾人——包括也一起列隊看熱鬧的教練、安全人員、掃地阿婆——都忍不住一致點頭。
尾聲
清晨六點,被選定當作選手村的飯店里,已經開始有人來來往往。
大賽正如火如荼進行中,所以出入管制極為嚴格。警衛們這就攔下了一名可疑的亮麗套裝美女。
合身的襯衫、窄裙、西裝外套,配上三寸高跟鞋,這種正式打扮,十有八九是想要搶新聞的記者。警衛們立刻擋駕。
「你是哪一家的?」盡忠職守的警衛劈頭就問,「今天的聯訪第一場在九點,八點半以後才開放記者進來,你沒有收到大會通知嗎?」
美女臉一揚,微微笑,正要說話時——
「啊,沒關系的,她是代表隊的經紀人。」值班經理正好經過,趕快上前來解圍。「黎小姐早,要來看選手嗎?」
「謝謝葉經理。」黎永萱笑著道謝,「有點文件要過來處理,我先上去了。」
她窈窕的背影,踩著高跟鞋的搖曳風姿,讓警衛們、經理這陣子看慣了運動選手的雙眼,都忍不住一路目送,欣賞著,直到她消失在電梯門後。
「經紀人這麼漂亮啊?」年輕警衛忍不住開玩笑,「那麼代表隊的選手不追她,我都想追——」
「人家早就嫁給麥緯哲了,夫唱婦隨,幸福得很呢。」葉經理跟代表隊很熟了,他笑著解釋。
另一名老鳥警衛則是忍不住嗤笑小老弟︰「麥緯哲賺一年,你大概十年都賺不到。還是省省吧,專心工作,別做白日夢了。」
美麗又能干的經紀人小姐自然沒听到這些風言風語,她迫不及待地上樓,直奔目的地——某人的房間!
門一開,她兩眼發光地說︰「我拿到了!新的廣告合約,全部都搞定了!對方接受我開出的所有條件,而且一簽都是三年!」
「是喔。」有人敷衍地應著,還打了個呵欠。
睡眼惺忪的麥緯哲抓抓光果的胸膛,他的胸口垂著一枚暗銀婚戒。
這是他說過的——要用鏈子把老婆串在身邊。他老婆——也就是這位眼楮發亮的經紀人——當然不可能被綁住,所以串在他身上的,就是這枚代表她的婚戒;跟她手上戴的那枚幾乎一樣,只是線條更粗獷、更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