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請Austin跟你們解釋,由他來說明會比較清楚。」
「你們不是離婚了嗎?怎麼他會跑來美國開刀,然後變成你打電話通知我們?」梁母問得直接。
「媽!」梁縴媛大喊,瞪著她母親,像是在責怪她說了很不應該的話。離婚這回事在這種節骨眼上,可以不要提了吧!
「干嘛?我不能問啊?誰叫他們先是搞離婚,結果兩個人又都跑來美國!」
「媽,我們找個地方坐,我再慢慢向你們解釋。我找Austin跟我們一起去,讓他跟你們解釋維諾的病。好嗎?」
蔣緯茵對梁母說,她喊的那聲‘媽’,似乎讓梁母很尷尬。
梁母很不自在地看了蔣緯茵一眼,然後說︰「……好吧。」
這天,他們一家人找了醫院附近的咖啡館一起喝咖啡。
在蔣緯茵說完事情的經過後,每個人都哭了。
她的婆婆、她不苟言笑的公公、梁縴媛,還有她自己,全都哭著,唯一沒哭的是Austin,不過Austin雖然沒哭,卻也眼眶泛紅。
離開咖啡館後,他們真正地變成了一家人。
梁母對她說︰「我兒子那麼愛你,你也愛我兒子,我也應該愛你。」
梁父則說︰「等維諾出院後,一家人住一起吧。」
她點點頭,同意了。
也許人都要面臨失去,才會好好珍惜。維諾的一場病,緊緊地連結了他們一家人。
梁維諾住進加護病房已經六天了,前四天Austin都用藥讓他沉睡。
Austin說這樣對他的恢復比較好,因為剛動完腦部手術,他的腦部活動不能過度活躍。
所以那幾天,蔣緯茵進加護病房時,只能安安靜靜地看著梁維諾。
但,光是能這樣安安靜靜地看著他,她就覺得很幸福了,因為他還活著。為此,蔣緯茵深深感謝著老天爺。
前天Austin停藥了,還說接著就看維諾什麼時候會醒,等他醒來,再觀察一天,若沒事的話就可以轉出加護病房了。
梁維諾昨天醒來了,微張開眼,意識並不清楚。今天Austin將維諾轉出加護病房,回他原先的單人房。
這兩天梁維諾一直睡睡醒醒,睡的時間多,醒的時間少。即使醒過來,也只是偶爾張開眼,連說話都沒,就又睡去了,並不是有意識的清醒。
Austin說這很正常,他睡得越多,恢復就越快。但再過兩天如果還是這樣睡,就不太好了。
蔣緯茵推開窗子,讓外頭的新鮮空氣流進來。
這陣子他們全都住在Austin的家,他一個單身漢住四樓高的別墅,多他們幾個人住,空間也不顯擁擠。
鮑公婆婆出去張羅吃的,縴媛則還在Austin家睡,她昨天通宵打線上游戲。
昨天晚上他們一家人一起吃飯,雖然缺了梁維諾,但氣氛很好,大家相處得很愉快。她發現,縴媛其實很會搞笑。
她想,等他們回台灣,一家人也能這樣快粱樂地生活,她的幸福就真的能稱得上圓滿了。
病房里只有她跟安靜睡著了的梁維諾,這一刻,蔣緯茵的心情很平靜。
梁維諾的感覺像是死了又活過來,當他睜開眼楮,竟看見她站在窗前,光篩在她身上,暈成七彩的光圈,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又能看得見了。
他心情激動,望著她的背影許久。她好像在想什麼,在這一刻他覺得全世界只剩下她跟他。她的背影,美得像幅畫,又像一首詩。
自己還好好地活在世上,為此,他眼楮紅了,流下感恩的眼淚,雖然他根本不知道該感激哪位神祇。
能這樣活著、能重新看見她,他覺得心被一種強烈的滿足感給填得再沒有空隙了。許久,他平復激昂的心情後,出聲喚她。
「茵……」梁維諾粗啞的聲音劃破靜謐的空氣。
望著窗外深思的蔣緯茵受到驚嚇,連忙轉回頭,看向病床--維諾睜著一雙眼,很清醒地對著她笑。
「你醒了!」她也對他笑,快步奔向他。
「我會救你,然後一輩子帶著內疚活著。你問我那個問題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沒辦法失去你。那時候不告訴你,是因為連我自己都有些害怕那種強烈的情感。我一直努力想醒來,想告訴你這個答案。」
「謝謝你這麼愛我。」蔣緯茵靠著他,嘴角是幸福的笑。
「謝謝你陪在我身邊。」他抱著她,順著她的發,感覺很滿足。「我又看得見了。」
「嗯。Austin說腫瘤已經完全切除了。」蔣緯茵抬頭,想親吻他,病房門卻被人推開。
鮑公、婆婆兩人還沒進來,婆婆的聲音就先到了--
「緯茵,我炖了雞湯,你爸給你買了三寶飯。我們問了好幾個人,都推薦這家中國餐館,你趕快來吃吃看!」
梁維諾嚇了一跳,他沒想到父母會來,更沒想到他們……好像對茵茵很好。他困惑地看著緯茵,緯茵卻只是對他笑。
鮑公、婆婆進了病房後,才發現維諾已經醒來了。
「你睡飽啦?」梁母看著維諾,眼眶泛紅,但語氣很輕松。
「媽、爸。」梁維諾喊人。
「還知道我們是你爸媽,不錯。等你好了,我再跟你算這筆帳。」梁母又說。
「緯茵,快來吃飯,湯涼了就不好喝了。」
梁維諾覺得像在作夢,不,這簡直比作夢還要不可思議。他母親竟如此溫柔地對待緯茵,他真難想像。
「我們去買魚吧。維諾醒了,喝些魚湯不錯。」梁父開口。
「對啊!我怎麼都沒想到呢!走吧、走吧,去買魚!我們去問問Austin,哪里買得到新鮮活魚?緯茵,記得趕快吃中飯喔!」粱母匆匆拉著梁父離開。
「這怎麼回事?我爸媽好像變了。」梁維諾很震驚,身體覺得有些累。
「你躺好,我弄點雞湯給你喝。」蔣緯茵注意到他的疲倦,離開病床端來雞湯。
「我打過電話給縴媛,我覺得他們應該要知道你的狀況。前幾天他們一起來美國,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他們了。縴媛昨天通宵玩線上游戲,現在還在睡,晚一點應該就會來醫院了。」
蔣緯茵將床搖成半坐臥,再細心將湯吹涼,送到維諾面前。
梁維諾喝了口湯,沒說什麼。
「你會生我的氣嗎?」緯茵問。
梁維諾笑,有些虛弱地說︰「不會。只是不想你們替我擔心。」
「傻瓜,家人的功用不就是這樣嗎?替彼此擔憂、互相扶持。」
維諾對著她笑,覺得幸福滿溢。
蔣緯茵也笑,一口一口喂梁維諾喝湯。
「印象中,好像沒讓你喂過東西。」梁維諾說。
緯茵偏頭想了想,微笑更深。
「是啊,我的確沒喂過你。」
「所以古人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就是這個意思了。」
「如果你喜歡,我可以常喂你吃東西、喝東西。」
「還是不要。如果常這樣,我會覺得自己很沒用。我希望能趕快恢復健康,希望能成為你的依靠,而不是我依靠你。」
蔣緯茵放下湯匙,模著梁維諾的臉,幸福地笑道︰「你不知道嗎?不管生病或是健康,你一直都是我的依靠。」
「可是我總覺得無法讓你全心全意地依靠我,你家里的困難我就不曾幫過。」
「為什麼你會這樣覺得呢?這幾年如果不是你,你以為我能還掉家里大半的債務嗎?我的薪水全讓我拿去還債了,我們在一起生活時,我的花費全是你負責的,你對我的幫助有多大,你不可能不曉得。」
「但我可以做得更多。」梁維諾說。
「我知道,可是我父母不要我這麼做,我不想違背他們的意思,怕他們擔心我。我是真的全心全意在依靠你,這幾年來我吃的、用的,全仰賴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