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怎麼回事?頭昏嗎?妨早膳有沒有吃?」
「有……可能是坐太久了,一時站起不習慣,一會兒就好。」枕在他胸膛上,杜晴蜜好久才順過氣來,剛才眼前一片空白,如履了一層雪花,嚇死她了。
「還好嗎?要不要請大夫過來問診?」蔣舒月握著暖手壺,在貼身丫鬟秋蟬的攙扶下,毅後而來,關心詢問。
「姊姊也來了。」杜晴蜜趕忙站好,可惜蔣負謙手不放,一直擱在她的腰間。「姊姊請進,我馬上燒水泡茶。」
一早天還沒亮,她還窩在棉被里懶著時,就有人來拍大門找負謙。那時他正在前院打養身拳,沒多久他便進來更衣,說鳴茶批進茶行的貨出了點問題,要趕去處理。最近出了很多件意外,他分身乏術,就拖了回鳴台山的時間,婚事都辦完四個月了還待在省城,真待到過完年她都不意外。
他們婚後幾天確實窩在宅子里,哪兒也不去,餓了就拔後院的菜燙著吃,瓜棚里結實累累,米缸飽滿,不愁沒有食糧果月復,過著跟平常夫妻沒有兩樣的生活,日子枯燥,像碗什麼配菜都沒有的白飯,細嚼之後,卻是齒頰留香。
丙然這種日子難得,幸好這座宅子有地方讓她弄花種菜,偶爾都居也會來串串門子,不算無聊。
「你可以嗎?還是我來就好。」姊姊跟他回來就是為了商討最近鳴茶莫名遭受意外的事情,他心里著急,卻無法全然放心讓她進廚房。
「可以的,我剛才還煮了一鍋紅豆粥呢!姊姊請進,昨天負謙剛好買了紅豆糕回來,他說上回有買給你吃過,不甜不膩,我也喜歡,才嘴饞請隔壁阿水嬸幫我買紅豆回來煮粥,想一次吃個夠。」杜晴蜜進門,把方桌上散落的針線花布放進小竹籃里捧著。「你跟姊姊有事要談吧?我去燒水泡茶備茶點,不吵——」
「晴蜜!」蔣負賺跨入大廳,正好接住她往後倒下的身子。
「快!秋蟬,快去請大夫!」蔣舒月差人去請救兵,貼近察看弟媳的狀況。「負謙,快抱晴蜜進房去,我去燒水!」
「好,麻煩姊姊了。」以往他不會讓姊姊做粗活,可如今顧不得了,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會突然昏倒?
還是這陣子她就不舒服,只是見他忙碌,不想再為他添憂?
蔣負謙抱著她,心里萬般糾結難受。
「尊夫人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了,只是最近睡得不好,才會頭昏目眩,而且口月復不佳,想吃卻咽不下,再過一陣子可能有害喜的癥狀。尊夫人身體強健,不過頭三個月還是要多加注意。我會開帖安神、安胎、開胃的藥,這有些山楂片請讓尊夫人含著,等會兒再隨我到藥鋪抓藥。」出診的大夫年紀不大,三十開外,蓄著小胡子,態度十分良好。
他背起藥箱,由蔣舒月親送,讓秋蟬隨他回藥鋪抓藥、付診費。
蔣負謙嘆了一口氣,她睡不好、口月復不佳肯定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卻直到她暈倒才發現,還是說他不在家時,晴蜜也暈倒過幾回,只是這次恰好被他撞見?
昨天為了賠禮買回來的紅豆糕,兩人合食吃了一塊,她好像才咬了一口。廚房里的紅豆粥真是她嘴饞,還是一鍋障眼法?想讓他以為她很好,一切正常?
他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學著大夫把脈,他什麼都沒有感受到,只知道他心很痛。
「唔……」杜晴蜜揉眼醒轉,沒兩下手就讓人握住了。「夫君,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她著急地坐起,又是一陣暈眩。
「小心,你現在身子非比尋常。」蔣負謙扶她躺下。「你有身孕了。」
「我……我有身孕了?!」杜晴蜜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喜上眉梢,卻開心不了多久。「你看起來不是很高興,難道——」
「孩子很好,我也很開心,只是你身體不舒服我卻未及時發現。」幸好母子均安,沒出任何意外,否則再多錢也贖不回他的懊悔。
「我只是看你這麼忙不想吵你,以為過一陣子就好了。」她撫著肚月復,笑如春風,以後有孩子陪她,日子可忙碌了。「頭一胎沒經驗,不然我就自個兒上藥鋪抓藥吃了。」
「我再忙,還是抽得出時間陪你上藥鋪!」他挫敗低吼,雙手抱額支在床邊。他知道晴蜜是體貼他最近事情多了點,但她怎麼忘了她的事對他來說也很重要呢?
「『沒事』?這事該怪的人是晴蜜嗎?」蔣舒月端了碗紅豆粥進來,面色凝重。「她也是好意,娶到這樣的妻子,你該感到慶幸才是,否則你哪有時間跟精力去找出想擊倒鳴茶的人呢?蠟燭兩頭燒能燒多久?」
「有人想擊倒鳴茶?!」杜晴蜜瞠大雙眸,難怪意外一波接著一波,先是送來的茶葉數量與合同上不符,接著又听說期約滿的茶行要重新談價跟茶期,以往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幾手所有訂下的生意要重新來的樣子。
「嗯,回溯源頭一個多月,總算有眉目了,看來是這孩子來喜,不如以後這孩子叫蔣來喜好了……不對,我們第一個孩子要姓劉,劉來喜。」蔣負謙接過紅豆粥,以調羹攪拌,舀了一匙喂她。
「什麼劉來喜,孩子的名得跟他一輩子,能這樣取嗎?」她知道蔣負謙是不想讓她擔心,故意逗她的,她真答應把孩子取成劉來喜,包準他立刻自打嘴巴。她接過紅豆粥,打算自個兒吃就好。「你跟姊姊到前廳去談吧。我平常一個人在家,有時都居會來串門子,鳴茶的事我分不清楚輕重,萬一讓我知道,我關不住嘴又向旁人說去,出事可就糟糕了。」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雖然負謙置宅于此,也是近一年多來才長住在這兒,都人多好奇他們的身分背景祖籍等等,問過她好幾回了,倘若她不小心在言談之中泄漏了鳴茶機密,輾轉流傳到同業耳里可就糟了。況且一翻再翻的話通常比原意夸張數倍,一旦被曲解,怎麼可能往好的地方去呢?
「也好,我們在這兒談多少都會影響到你休息。」蔣負謙先請蔣舒月移步,不放心又回頭囑咐了幾句。「累了就多休息,能躺著就盡量躺著,知道嗎?」
「知道了,不芳我自己想,也會為了月復中的孩子著想。」還說她,明明忙得一天睡不到兩個時辰,還沒天亮就不見人,為了安她的心,剛開始還趕回來跟她共享朝食午餐,後來是舍不得他奔波,一切看他當天方便。怎麼就沒見他想想自個兒呢?
就他心疼,她不會嗎?
蔣負謙在廳內方桌上攤了幾張紙,上頭寫著他這幾天私訪出來的茶葉價格。
「有人出比鳴茶還低的價格想搶市,而且專門壓著鳴茶打,甚至說服合作的茶行私改合同,下修簽訂的數量,導致我們送來的茶葉被退了三成。如果告上官府,就得有跟這家茶行撕破臉的決心,倘若今天只有一家還可以殺雞儆猴,偏偏有四家私改合同,時間點還相近,肯定預謀了一段時間,存心置鳴茶于死地。」完全不留活路給人走,一旦鳴茶茶期約滿,私改合同的茶行怕是不會再續約。
「嗯,沒人煽動,有誰會想到私改合同?還有四家同時想到,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依我之見,此舉無非是逼鳴茶與茶行私下和解,對方再以和解的例子說服其他不願意配合的茶行砍鳴茶的量。到底是誰如此卑劣?」蔣舒月怒拍方桌,要是讓她知道是誰如此卑都下流,不把他扭送官府,讓他身敗名裂,她名字就倒過來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