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她瞧清楚,沙發上的人忽然翻了個身,從側臥變成了仰躺。由于靠得太近,對方的唇擦過了她的下巴。
她一呆,手指貼住下巴,指尖似乎還能感覺到濡濕和溫熱。
「早安,清音,你是想偷吻我嗎?」
听見聲音,她低下頭,正對上一雙戲謔的眼——是她熟悉不過的眼楮。唐聖霖!她直起身子,向後退了一步。
「唐聖霖,你怎麼會睡在我家的沙發上?」
唐聖霖坐起身,靠上沙發背,食指點著太陽穴。他皺著眉頭,卻勾著嘴角,「呀,清音,你跟我玩失憶啊?」
雖然早就知道她時常會丟三落四、忘東忘西的,可還是頭一次見識到「傳說」中一早起來她就腦筋短路的本事呢。
打量她一頭長發微亂,身上穿著藍白格子的棉質睡衣,眼楮眯成一條縫,表情認真卻帶著疑惑,他竟覺得有說不出的可愛。認識她以來,他還從未曾在她身上發現過可愛呢。剛起床的她都是如此可愛的嗎?他想知道。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該不會她又忘記了什麼吧。不是沒有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實在因為她過往這樣的記錄太多。嚴清音開始努力回憶。
「昨晚才發生過的事情你真的能睡一覺就全忘記?」稍稍夸張了點哦,見她又似乎真的想不起來的樣子,「需不需要我來點醒你?」
昨晚?稍微有了點模糊的印象,唐聖霖好像是有來找她,「你昨晚上來找我有什麼事?」
「我要住下來,你已經答應了哦。」唐聖霖盡量讓自己正經,以增加他話語的可信度。
誰讓她記性這麼差,正好被他利用。
嚴清音盯住唐聖霖的臉,「你不要騙我,雖然我的確記不清,可我一定不會答應讓你住下來。」
「清音啊清音,你才不要借著失憶,出爾反爾。憑著我的三寸不爛之舌……昨晚你明明就答應了的。」他相信,謊言說上一千遍就會變成真理。
「你還真會編,說得跟真的似的。有證據沒有?」她信他才怪。
唐聖霖當然拿不出證據,因為他的確是在亂編。但他是一定要住下來的。
「你不也沒有證據,你說你要怎麼證明你沒答應?」
靜了一下,嚴清音才又開口︰「我怎麼可能讓你住下來,孤男寡女,被人知道了,我跳到黃河也洗不清。而既然你說昨晚你憑著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了我,那今天你就再說服我一次好了。」
「你何必在乎旁人的眼光和想法。」唐聖霖歪了頭,搜索枯腸說服起來,「熟識你我的人都曉得,我們兩個根本沒可能在一起。我中意的不是你這種類型的,我喜歡短發又活潑開朗的女孩,所以你也不用擔心跟我住我會襲擊你。至于那些不熟的,他們會怎麼想怎麼看,你真的不用太放在心上,不是嗎?」
「你喜歡短發又活潑開朗的女孩?」嚴清音立刻想到了他們曾經的同學華小典,「那你以前怎麼沒追小典?」
「對著她我沒Feel啊。」唐聖霖理所當然地說。
「哦——原來你也講感覺的啊。」嚴清音笑。
「你這是什麼口氣?」讓他听了很不爽啊,但又不能發火,清音還沒答應讓他住下來呢,「喂,清音,你不要轉移話題啊。你到底讓不讓我住?」
「為什麼你不住到段守恆的家里去?他家五室二廳,地方大,又是你好兄弟。我這里根本沒多余的房間給你住。」嚴清音有些奇怪地問。
「守恆跟他爸爸媽媽弟弟一家四口住在一起,和樂融融的,我怎麼好意思去打擾。」他又不是沒想過去找守恆,但他真的不好意思找上門去啊。
原來如此。嚴清音明白了,說來說去還是一個「傲」字在作祟。她差點忘了唐聖霖已經是破了產的富家公子,雖然剛才他叫她別在意別人的眼光,但他自己卻做不到呵。
「在這里沒別的親戚可以投靠了嗎?」
「不記得了嗎?以前跟你說過,我只有一個在鄉下的舅舅。」
考慮了一會兒,她終于妥協。只有讓他住了,不然他身上沒錢,又低不下頭去找別的朋友,把他趕出去,就等于趕他去餐風露宿。
「好吧,」只見唐聖霖一听到這兩個字,嘴就立刻往耳後根咧,「我決定收留你了。」
唐聖霖的笑容頓時僵住。收留?
「還有,你住在我家就必須遵守我的規矩。」
「什麼規矩?」笑容徹底從唐聖霖臉上消失。又收留,又規矩的,這女人真以為他沒別的地方可以去了嗎?這樣欺壓他。
「不高興了?」這下輪到嚴清音笑了,「放心,你要走的話,我不會強留你的。」
唐聖霖抱著被子,陽光灑在他身上,也照亮了對面嚴清音的笑,柔和了她的臉。一撮頭發在她頭上不听話地翹起。
「你說吧。」可他並不想到別的地方去。
嚴清音豎起一根手指數起來,「一,在我面前以及在這間房子里不準抽煙。」
「可以接受。」對于這條唐聖霖答應得很爽快,他不是煙鬼,也不會無煙不歡。他只有煩悶時才抽煙。
豎起第二根手指,嚴清音繼續說︰「二,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再豎一根手指,「三,要分擔家務。換下的衣服自己洗,吃過的碗筷你洗,一三五記得拖地板。」
「什麼?!」居然要他做家務,「我不會。」唐聖霖干脆地說。他可從來沒做過這些。
「不會就要學。你要時刻記得,你已經不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什麼事都有家僕為你打點好的大少爺了。」嚴清音也毫不客氣地說。
「好啦。」他只有答應下來。俗話說得好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還有沒有第四條?」
「暫時沒有了。」嚴清音轉身,「就這樣。」她肚子餓,要去刷牙、洗臉,然後吃早飯。
「等等。」唐聖霖叫住嚴清音,「清音,我要睡在哪里?」
回頭瞥了他一眼,嚴清音想也不想,說︰「沙發或者地板,任君選擇。」
「有沒有第三個選擇?」他不抱希望地問,雖然早就料到,可當嚴清音真的這樣回答他時,他還是接受不了。
沙發?地板?
No!
從衛生間出來,唐聖霖仍坐在沙發上,一副受刺激的樣子。嚴清音當沒看到,徑自進廚房弄早餐吃。
唐聖霖鼻子聞到香味,肚子如布谷鳥在叫。
「清音,我也餓了,你做的是什麼早餐啊?我也要吃。」唐聖霖沖著廚房喊。
「泡面。要吃自己來泡。」嚴清音的聲音從廚房傳出來。
泡面?不是吧,怎麼拿這個當早餐?還要他自己泡?唐聖霖剛想抗議,又轉而想到清音定下的規矩,便把快到嘴邊的話語咽了回去。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啊。」他喃喃,「好吧。」
從沙發上下來,他套上鞋,邁步朝廚房走去。「啪」的一聲,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從下面傳來,他抬起腳,看清後不禁捂住了臉。
「什麼聲音?」嚴清音手捧泡面,從廚房里走出來。
「呃……」唐聖霖一只腳仍抬著,手已放下,滿臉無辜地望著嚴清音。這她可怪不了他,不是他的錯啊。
嚴清音走近,看見地板上的是被人踩壞的眼鏡。
「我的眼鏡……」她抬起頭,不敢相信地說,「唐聖霖,你居然踩壞了我的眼鏡!」
他是她的劫難嗎?才剛同意讓他住下來,他就把她的眼鏡踩壞了,就算不是故意的,也不可饒恕。她開始有些後悔了,天知道以後他還會給她帶來何種驚嚇和意外。她討厭麻煩,可他卻是最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