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整,音樂準時響起。
譚君雪捧起桌上的一疊文件,來到門前,用手輕叩兩下。
「進來。」
低沉的男聲傳出來,譚君雪轉開門把手,走進辦公室。周騖遠正坐在辦公桌後,手里拿著一份文件在看。
譚君雪走到辦公桌前。
「周經理。」
周騖遠放下手中的文件,抬起頭——
「你的臉怎麼回事?」他蹙起眉心,聲音一貫溫柔,語氣透出關心。
「只是昨晚沒睡好而已。」譚君雪笑了下,不動聲色地說。
「那額頭呢?」周騖遠目光向上稍移,譚君雪左邊的額頭被劉海輕蓋住。
譚君雪不由得用手撥開劉海,露出傷處。淡淡的紅,不仔細看是絕對看不出來的,而且她還特意用頭發來遮蓋,居然還是被他看出來了。他真是個很細心的人。
「睡覺的時候跌下了床,撞到床頭櫃的角。」譚君雪老實回答。
周騖遠松開蹙起的眉,笑起來。
「怎麼這麼不小心。」是他自己沒有察覺的寵溺口氣。
譚君雪愣了下,這樣的語氣他原本只有對司空玲瓏說話的時候才有,現在……周他依舊在笑,她的心中慢慢升騰起一股喜悅。這更給予她無比的勇氣,她今天一定要對他說出心里頭的話,就在下班之後。
「痛不痛?」周騖遠問。
譚君雪猛地回過神。
「啊,不痛,已經不太痛了。」她感到自己雙頰發熱,不知道臉是不是紅了。
「那就好。」周騖遠加大他的笑容,「我們可以開始進入工作了。」眼光轉向譚君雪手中的文件。
「是。」譚君雪應了聲,開始一份一份地將手中的文件打開,遞到周騖遠面前。她時而做些重點說明,周騖遠邊听邊仔細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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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等到下班,譚君雪依舊慢慢收拾著東西,眼楮不時看向周騖遠辦公室的門。等到同事們全走光了,他還是沒有出來。他總是最早來,最晚走的一個。譚君雪只有抱著包坐在座位上等,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她等得有些無聊,便輕輕哼起歌來。是昨晚听到的那首曲子。
周騖遠打開門走出來,原本以為應該已經空無一人的,但耳邊卻傳來了歌聲。他詫異地找尋聲音的來源,只見譚君雪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她閉著眼楮,笑容甜美,輕輕的歌聲從她嘴里哼出。
他听著看著竟入了神,倚靠在門邊呆站起來。
譚君雪感到似乎有人在注視著她,睜開眼楮,周騖遠不知何時竟已站在她的面前。她都沒有听見開門聲。
「周,你出來啦,工作做完了?」譚君雪隱去「經理」兩個字,接下去的時間是私人的呢。她要對他說的話……
手心開始冒汗,她越來越緊張了。心里莫名的怯意涌上來。
「怎麼還不回家?」周騖遠看了看表,離下班時間已經過去近半個小時了。
「我在等你呀。」譚君雪盡量使自己的表情跟語氣顯得跟平常一樣,可是天知道,此刻面對周騖遠的她,根本一點也不輕松。
「等我?有事嗎?」听了譚君雪的話,周騖遠心中疑惑。
譚君雪站起來,走向周騖遠,心如鹿撞。
「嗯,我想你和我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周騖遠感覺譚君雪的表情似乎有點不太自然。
「你去了就知道了。我還有些話要對你說。」唉,要保持住臉上的笑容,好辛苦哦.現在她的笑一定很僵硬,不曉得看在周騖遠的眼里是什麼樣子。他看出她現在緊張得要死嗎?
啊啊啊,一定是看出來了啦,要不然他為什麼不回答,還直盯著她的臉看,像要看出什麼端倪似的。害她好想抬起手來遮著臉哦,但又不能真這麼做。
他怎麼還不說話呢?趕快開口啊,快開口說好啊,去啊。譚君雪在心里拼命祈禱著,他可一定要答應她啊。但如果他說不去怎麼辦?對呀,萬一他說不去的話,自己該如何是好?她事先為什麼沒有想到這種可能性呢?完了完了,不在那里的話她一定不敢說出口的。
她真想抱頭痛哭一場。
算了,如果他不答應,她也要死賴活磨,軟硬兼施,甜言蜜語,花言巧語,低聲下氣,威逼……
「好吧。」
利誘……哎?他他他——答應了?!譚君雪暗暗松了口氣,臉上的表情卻依然不變。
「那我們走吧。」她匆忙轉身,快步朝電梯走去。在背過周騖遠的一瞬間,她的笑立刻就垮掉。
周騖遠看著譚君雪的背影,卻看不到這狀似平靜的外表下是怎樣混亂的心思。他疑惑于譚君雪異樣的神態,猜測她究竟要帶他去什麼地方,又要對他說什麼話,而是否那就是她不同于平常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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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他們來到遠離鬧市、遠離商業區的城市一角。周騖遠隨譚君雪下車,面前聳立著一座建築物。
有三四層樓高的樣子,灰色斑駁的外牆,訴說著年代的久遠。綠色的爬山虎蔓延,不斷攀爬向上,風吹過,掀起一陣波瀾。燈光從窗戶透出來,在地板上映出七彩的顏色。仰頭往上看,是聳起的尖頂,頂端立著一個白色大大的十字架,讓人看了就不由地肅穆起來。
是教堂。
「小時侯上學放學都會經過這座小教堂,偶爾會看見,身著白色婚紗的美麗新娘挽著身邊帥氣的新郎,在教堂門口拍照,接受親朋好友的祝福。他們的笑容好幸福好甜蜜。我總是很羨慕,想會不會有那麼一天,自己也能夠在這里和喜歡的人舉行婚禮,許下廝守一生的承諾。」譚君雪看向身邊的人,在街燈的映照下,她的眼楮似乎也閃著光芒。
周騖遠的心悸動了一下。譚君雪的臉如墜夢幻,她給人的感覺一下子變得似羽般柔和。一陣風吹過,揚起她的長發,吹拂上他的臉,他聞到一股淡淡的洗發水香味,與花壇里芬芳的花香融合在一起,迷惑著他。
她帶他來這里是為了什麼?剛才的話就是她想對他說的嗎?有何用意呢?周騖遠有些不敢往下去想。
「我們進去吧。」譚君雪說。
點點頭,周騖遠跟著譚君雪向前走,推開厚重的門,里面沒有一個人,教堂靜謐安寧的氣氛一下子包圍住他們。
譚君雪在中排的位置坐下,她抬起頭,看天花板那麼高那麼高。牆上的燈光投影在高高的天花板上,點點像繁星。慢慢,她覺得自己平靜下來,不再那麼緊張。
「在學校念書的時候,只要遇到不開心或者害怕的事,我就會躲到這里來。好像第一次演講啦,考試沒考好啦,被同學欺負啦,爺爺去世啦……我都會一個人跑來這里坐。很神奇哦,只要坐一會,我就會不再緊張,不再害怕,不再那麼傷心。心靈如同被洗滌過了一樣。這里還有一種力量,能夠給我勇氣。」譚君雪說的每一個字都在教堂中回蕩開來,她說得並不響,但在這樣空,這樣大的地方,她的聲音就像裝上了擴音器。
「騖遠,我喜歡你,很喜歡你。」
已經站起來的譚君雪,轉身面對依然立在門邊的周騖遠。她任自己的眼楮流露出愛戀,毫不掩飾訴說情意。
周騖遠的心漏跳一拍。他被時間的漩渦卷進去,仿佛回到多年之前。
誰?
誰也曾這樣對他說過相同的話語,笑容如花,目光純澈如水。她就似個天使,站在他的面前,手捧白色的小花。
騖遠,我喜歡你,很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喜……歡……很喜歡……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