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為了錢。」她聲若游絲地說道,痛到額冒冷汗卻不出聲阻止他。
「不為了錢,也不是為了成為我的另一個老婆?那妳究竟是為了什麼?」他用力推開她,瞪著她眼眶那顆會讓人氣瘋的淚珠。
「如果我說我是逼不得已,是烏尤爾逼迫我呢?」她問。
「妳有什麼把柄在他手里?」薩德眼里峻厲漸緩,他激動地傾身向前,粗聲說道︰「妳早該告訴我的!把真相說出來,我可以幫妳處理一切。」
他眼里的渴望讓她身子一震,她緊握了他的手,再取餅餐巾紙,用筆在上頭寫道︰「我不知道這里有沒有安裝竊听器,烏尤爾拍了我朋友的果……」
字還沒寫完,一名服務員用銀質托盤,端著水杯走近。
「抱歉,打擾了。」
章蓉蓉看了那張托盤一眼,上頭擺著咖啡和一迭厚厚的餐巾。
「對不起,小姐的咖啡。」服務生說道。
她不喝咖啡的,章蓉蓉抬頭對服務生搖頭,不意卻對上一雙沒有溫度的眼。
「你送錯了。」她說,不期然地打了個冷顫。薩德目光停留在她臉上,依照平常習慣,對旁人依然不多瞧上一眼。「我沒送錯,是這桌沒錯。」服務生微笑著,一手伸向餐巾,轉向薩德。
章蓉蓉在餐巾下,看到了一管槍。
「危險!」她整個人猛撞向服務生。
所有的事都發生在一瞬間!
砰!
槍聲響起、章蓉蓉撲到薩德身上、薩德的保鑣沖到他們身邊、她的後背熱辣辣地痛著。
薩德瞪著她背上汨汨流出的鮮血,腦子處于完全空白狀態。他以為中槍的人是自己,因為他痛得喘不過氣來。
他的保鑣已經制伏了開槍者,冷靜地問道︰「要報警?要叫救護車嗎?」
薩德摟著章蓉蓉,雙唇發白地說道︰「叫救護車,聯絡秘書過來處理一切。」
他身上白袍被她的血染成一片怵目驚心的腥紅,她的身子抖得像秋葉。
薩德扯下頭上布巾用力按壓在她背上,卻只能無助地看著鮮血很快地濕了整塊白巾,並將她柔順長發黏成糾結。「撐著一點,救護車很快就到了。」他听見自己顫抖地說道。
章蓉蓉緊揪住他的手臂,勉強抬起頭,眼神卻已渙散。
「救珊米……烏尤爾拍了她的果照……她在飯店40l號房,救她……」
「都什麼時候了,妳還管別人!」
「對不起。」章蓉蓉勉強扯動唇角,小臉垂在他的臂彎處,昏厥了過去。
「醒來!傍我醒來!」
薩德大吼一聲,抱起她飛快地沖到飯店門口,在救護車抵達的瞬間,便將她送上車,用全副心神祈禱著她一定要平安無事。
因為失去她,他會……
遺憾終生。
打中章蓉蓉的那顆子彈、僅差寸就正中心髒,造成她大量出血、昏迷指數只有十。國內最知名的外科大夫及鄰近幾個國家的醫學權威全都被召集過來,研討對策。在進入手術房六個小時之後,章蓉蓉才被推出病房。命,保住了。
人則是昏迷不醒。
半個月過去,她仍然沒有清醒跡象,像一朵離土的花朵,每天都在干枯。
身穿無菌衣的薩德站在加護病房里,心如刀割地望著她身上維持著生命的點滴及各種管線。
她的昏迷指數已經上升了一些,好不容易,前天也拔下呼吸器了,早該醒來了才對啊。
薩德的下顎及雙頰蓄著多日不曾修剪的胡髯,眼眸因為繁忙而充滿血絲。
「為什麼不清醒?醫生說妳應該是要醒來的,妳怕面對我嗎?怕我罵妳嗎?妳早該跟我說實話,妳應該相信我比烏尤爾更有辦法掌握住狀況的。」薩德將她冰冷的手包裹在大掌里,卻因為她的體溫而驀打了個冷顫。
「妳的朋友珊米告訴我所有真相了,我現在安排她在醫院里做心理治療,她拜托我先不要通知妳們的家人。她說,她不想被家人看到她這麼落魄的樣子。」薩德望著病床上那張瘦到只剩巴掌大的小臉,啞聲說道︰「我沒有通知妳的家人,因為我知道他們會把妳帶走。我不能為難他們,他們有帶走妳的權利,但是,我自私地希望能再陪妳一些時間。
「事實上,我也不能留妳太久,因為烏尤爾背後那群印度黑幫,認為只要除掉我,烏尤爾便能取而代之,掌握我們家族的事業,妳留在這里會有危險。」薩德撫著她的臉孔,眼里閃過一層薄霧,卻很快地被他眨干。「況且,我還是會跟沙賓娜結婚,妳也不會想留下來的,對嗎?
「沙賓娜家族在印度勢力龐大,可以擺平一切。然後,我已經要烏尤爾簽下切結書,從此之後,他的債務與我們家族無關。一個想殺掉哥哥的人,不是我的家人。」薩德用力深吸一口氣,不高興自己居然還會因為烏尤爾而心痛。
久遠久遠的記憶里,在他還沒開始接受父親的精英教育時,他們兩兄弟也曾經有過兩小無猜的時刻。
「妳會懂得我的心情吧。」他低聲問道。
她依然緊閉著雙眼,像是外在事物與她完全無關,像是想一輩子這麼沈睡下去似的。
「快醒來!這里的病房該死的難睡!」他火了,大吼了一聲。這段時間,他等同于住在醫院里,就怕她夜里醒來時,看不到他會驚慌。「醒來,讓我跟妳說聲『對不起』,醫生說妳早該醒了啊。」薩德將臉龐埋入她的掌心里,雄壯身軀痙攣似地顫抖著,發出痛苦的喘息聲。
他害怕失去她啊!
薩德抬頭望著她,卻發現她的眼皮緩緩掀動了一下。
他瞪大眼,生怕自己眼花了。
幸好,她的眼楮又輕輕地眨動了一下,終于!
她睜開眼看向他。
「薩德……」她微聲說道。
「妳醒了!」薩德激動地喊出聲來,按下呼叫鈕。
「珊米……她……」她虛弱地問道。
「她沒事。」他握住她的手,激動得脹紅了臉。
「我就知道你會……」她話沒說完,整個人便輕喘了起來。
「不要說話。」薩德想緊緊地抱住她,但她像個玻璃女圭女圭,他只好用力握著她的手,熱切地望著她。「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病房門被打開,醫生、護士魚貫而入,站到病床邊,開始檢查她的瞳孔、心跳,並詢問種種問題,以確定她的意識是否已完全清醒。
太多的陌生人讓章蓉蓉慌張地轉頭看向薩德。
「我在。」薩德將她的手放至唇邊,深深地吻著。
「現在一切指數都很穩定,過幾天體力好些之後,再進行一次詳細檢查。好好休息後,就可以回家。」醫生笑著對薩德說道。
「她會不會又昏迷過去?」薩德神色緊繃地問道。
「人體有很多奧妙,例如她早該醒來,卻拖了這麼久。不過,以一般正常情況而言,她現在應該只會愈來愈好。」醫生說完,和護士一同離開病房。
薩德凝望著她,連眼都舍不得眨。他用指尖撫著她冰冷的面頰,想開口卻激動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章蓉蓉望著他顫抖的雙肩,從他疲憊及頹亂的臉上,知道他這陣子過得有多糟。
她的心里既安慰又難受,卻什麼也不能說。
「我已經從珊米那邊知道所有事情了,這一切不是妳的錯。」薩德撫著她的臉龐,已經管不了自己臉上的笑容是不是太過討好。
「我想回家……」她眼眶泛紅,輕聲說道。
「等妳好一點之後,我們就回家。」
「我要回台灣……」她的淚水奪眶而出,流入唇間。
薩德一顆心被狠狠掐住,他拭去她的眼淚,在病床邊佇立良久卻是始終不發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