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嘆了口氣,在這以慈悲著稱的寺廟之中,來來往往的都是些號稱積福積善的人,誰知道在真正有困難的人面前,大家還是會退避三舍。
「小妹妹,你怎麼了?」雲縴縴走過去,撫著小女孩的頭頂,輕聲問道。
「娘親,嗚……娘親不見了。」小女孩看起來還沒有五歲,臉上流著膿水的紅瘡真的非常惡心,而伸出來揉撫眼楮的手臂,也露出大片大片的瘡口,很明顯,她有著嚴重的皮膚疾病,至于會不會被傳染,還不知道。
「好了,別亂擦。」手上的紅瘡被淚水一泡,只怕會疼得更加厲害吧,雲縴縴從懷里掏出棉帕,細心地為她擦掉淚水。
「小姐。」翠紅擔心地看著自家小姐,這個小女孩的病不知道嚴重到什麼程度,小姐這樣會不會……
雲縴縴看了翠紅一眼,止住了她欲說的話,「乖,不怕。告訴我,娘親在哪里不見的。」
「那兒。」小女孩抬手指的是大殿的門口,「馨兒不乖,糖葫蘆,嗚……」簡單幾個字,雲縴縴已經知道事情的大概了。很明顯,粗心的母親帶著小女孩,因為一時貪嘴,小女孩跟母親走失了。
「來,告訴我,娘親叫什麼名字?」耐心地詢問並不因小女孩吐字不清而停止。
「嗚……不知道……」小女孩哭得更加傷心起來,「姐姐,馨兒要娘親……」
「好了、好了。」雲縴縴輕輕抱起小女孩,有幾分笨拙地搖晃著,哄著她,再吩咐翠紅道︰「你去大殿那邊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娘親。」連母親名字都不記得的小泵娘,也別希望能從她嘴里問出家住在哪了,看來只好到處找尋,看能不能找到丟失孩子的母親。
「是。」她家小姐就是這樣,勸也不會听的,翠紅嘆了口氣,再擔心地望了望小女孩滿身的紅瘡,轉身往大殿走去,這家寺院的規模可不小,看來有得找了。
雲縴縴一邊安慰小女孩,一邊抱著她四處找尋,看能不能好運踫上那個粗心的母親。
罷上完幾十階石階,就看到寺院的住持站在不遠處,心下一喜,「方丈。」
「雲施主。」對于這位寺院的常客,再加上實在搶眼的外貌,大師想不熟悉都難。
「拜托大師讓寺里的師父們幫忙尋找一下,看能不能找到這個小女孩的母親。」她一個人的力量實在是太微薄了,如果能讓寺里上百的和尚們幫忙找尋,肯定可以更快地找到小女孩的母親。
「雲施主請放心,老納剛剛已經看到,吩咐下去了。」他陪著客人剛從偏殿出來,就看到了那一幕,這個雲施主,果然就是慈悲心腸。
「多謝大師。」雲縴縴放心地笑了,晶亮的眸子里是全然的滿足,此時她才看到方丈身旁的客人。一位年紀約莫六十歲的老婦人,很眼生,眼兒隨意一掃,卻看見那遠遠地站在石階另一頭的人,不是別人,竟然是她苦無相見機會的那個男人,韓玉竹。
她听見自己心跳狂響,意外的相逢讓她差點把手里抱的小女孩給摔下地去。
「雲姑娘的心腸真好。」老婦人看著這個貌美的女孩,誠心地說道。
除了死瞪著韓玉竹,恕她現在實在沒力去吸收旁人的話語。
「娘親,我們該回家了。」神情冷淡的男人,黑眸在掃過她手中抱著的小女孩時,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再無動靜。
「玉竹,娘親想幫忙一起找這個小妹妹的娘親。」半生信佛,讓老夫人也可憐這個疾病纏身的小泵娘。
什麼?娘親?這個老夫人竟然是他的母親?雲縴縴覺得此生再也沒有比現在更驚訝地了,再看了看韓玉竹站的位置,原來,他是真的如同黎悠揚所說那般,連自己的母親都退離三尺之外,他是真的真的不喜歡女人呀。
她當初還抱著希望,希望只是黎悠揚那個愛整蠱作怪的家伙,為了看她的笑話編出來騙她的,可是現在親眼看到才明白,這一切原來是真的。
這,可真傷腦筋了。
第4章(1)
他的平靜生命里,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女人。
韓玉竹拿著玉筍筆的修長手指幾不可見地頓了頓,接著在鳳遠縣上呈的奏折上批下注解,厚實的桌案上,已經對了一大堆批好的折子。
靜靜地批著,不覺時光的流逝,再一次蘸墨,卻發現磨好的墨已經用磬。
「我來。」一旁明明在翻著自己帶來的書的雲縴縴,卻好像一直盯著他的一舉一動般,反應迅速地快步上來,搶在韓玉竹拒絕之前,將黑亮的墨蘸入硯台之中,再敏捷地加水,開始研磨。
韓玉竹微皺著眉,看向那個最近一直出現在他家里,帶著滿臉的笑意打擾他的女人,淡淡的桃紅色百蝶穿花裙襯得人比花嬌。
「我磨好墨,馬上就退後,你就多忍讓一點嘛。」綻放出一抹如同撒嬌般的笑容,執石的玉手細細地將那墨團研開。
暗暗嘆了口氣,生性不喜多言的韓玉竹在這一刻更加不知道如何回話,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突然就闖入他平靜的世界里,說她煩吧,她又總是識趣地跟他保持三尺之外的距離,第一次在他家見面時,更是認真地拿著量尺在他面前認真地測量,「放心,放心,三尺距離嘛,我這麼聰明,一定會記住的。」
謹守著那份距離,讓他不至于討厭她,每天下朝回家,都可以看到她在周圍出沒,想要讓她出去,可是她是娘親請來的客人,天生的好教養,讓他做不出那麼沒禮貌的事情,只能皺著眉,忍受著她這樣跟前跟後。
「原來你用的是玉筍筆啊。」這個男人根本不會搭理她的,雲縴縴可是很自知之明,沒話找話,這是在認識他之後,她發現的自己的一個長處,「明屠隆‘考盤余事’中載︰‘筆如筍尖者,最佳。’,這種筆鋒月復粗壯,落紙易于凝重厚實,很像是你這種人會用的東西。」
沒回應,沒關系,反正這幾天的相處下來,她都已經很習慣韓玉竹的性子。她自己一個人也可以說得很開心,原來自己這般聒噪,又重新認識了自己。
「好筆要搭好墨,這樣用起來才會開心,你……」韓玉竹如墨玉般的黑眸直接看著這個明顯越說越開心的女人。
「知道了、知道了。」真實的,連多說幾句話都不可以,不過今天已經說得比昨天多上好幾句了,「不過,我還以為你會用玉管宣毫。」因為這種筆比較貴嘛,用料講究,價值昂貴,符合他的身份。
某男人直接擲筆,想要起身。
「好了,好了。」見好就收,雲縴縴放開研石,「你接著批,我不打擾你了。我泡了參茶,現在去端。」說完,怕他拒絕似的,轉身飛一般走了出去。
這個女人,是他有限的認識里最奇怪的一個,韓玉竹看著那被關上的大門,再次在心中肯定著,不怕他的冷臉、無視他的拒絕神情,就這樣一直跟在他身邊,女人都是這樣的厚臉皮的嗎?
他想走人,避開她必然的接著打擾,只是……
瞪著滿案的奏折,他走不開,皇上親征梓祥國,留下的國事一大堆,只有他跟岳鳴遠來主理,重責任大,不是他想要任性不理就能不理的。
他的清淨生活,好像自從認識了雲縴縴這個古怪的女人,就再難恢復了。
好險,差點就被趕出去了。
輕靠在關上的大門前,雲縴縴嘆了口氣,看她一臉的開朗,被他忽視也無所謂,實在心底深,她也是有受傷的感覺的,她自小美貌出眾,沒滿十歲時,前來提親的人就快踩破他們雲家的門檻兒,後來開了飛雲閣,無數的男人都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她證明,她雲縴縴就像一顆世上光華無比的珍珠般,美貌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