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橙色的光灑在她微閉的眼皮上,注視著她嘴角那一抹虔誠的微笑,簡易凡沒有覺得耳邊回蕩的鐘聲有她說的那麼神奇,但是她此刻聖潔的恬靜到讓他無法抽離目光。
到底她為什麼如此突然的出現在他的生命里,冰凍了二十六年的生命早已不需要誰的憐憫,如果需要的話,也早在多年前就死心絕望,他幾乎冰凍了自己的一切後路,她和他應該是兩條永遠不會有交集的平行線。
可是現在看來,仿佛是她努力得要打破自己的冰封,固執的要將他們倆牽扯在一起,可是結局呢?不知她可曾想過,付出是要求回報的,而他不可能回報她什麼,這樣的結局是她想要的嗎?她會接受嗎?她長長的睫毛下被遮住的明眸,是否能告訴他這個答案。
放任自己的思緒受意識的牽引,簡易凡俯身靠近她微仰的小臉,輕輕的采摘她嘴角的笑容,彷佛怕觸破晨光中的露水一樣,他的動作輕得連他都覺得珍貴。
在第一瞬間的接觸中,陳培愛緩緩的睜開眼楮,她晶瑩透亮的紫眸直直的對上簡易凡的雙瞳,沒有震動的仿佛連呼吸都停止一般,輕輕的揚起微笑,唇上微涼的溫柔告訴她,這個男人即使被冰封幾個世紀,但是想要逃月兌的心一刻都不曾停止過,而自己一直是他的鑰匙。
直到她眼底泛起薄薄的笑意,簡易凡才緩緩的移開,他以為至少自己會得到一個輕薄的罪名,畢竟此時此刻此地是她所說的神聖之地,可是,她卻笑了,笑得那麼滿足、那麼釋然,仿佛她閉上眼楮所禱告的就是他這一吻的降臨,現在的她讓他幾乎矛盾的想要轉身就走,可是……
「知道嗎?你唇上的溫度是暖的,比你眼中的冰冷要溫暖很多!」
輕輕的不帶一絲羞怯,陳培愛只是想要告訴他自己的感覺,當他冰凍時她感到痛,可是當他釋懷的時候她感覺到的是溫暖,來自他的溫暖。
「你是在邀請我再來一次嗎?」
掩飾自己內心的波瀾,簡易凡面無表情的迎上她的注視。
綻放一抹絕美的笑顏,陳培愛轉身走進教堂,她篤定他會跟上來,因為還有更美好的事情在等著他們。
沒有遲疑的,簡易凡跟上她的腳步,既然是放縱,就徹底一點吧!
第六章
這個時刻教堂除了負責清潔的神職人員,已經沒有其他人了,陳培愛迎向神甫對他說了些什麼,神甫抬起頭微笑的望了一眼簡易凡便離開,留給他們相對安靜的空間。
「你跟他說了什麼?」
對于神甫剛才那個刺眼的笑容,簡易凡很在意,他不希望自己莫名其妙的被冠上教民的身分,那是他最不屑的。
「別介意,我只是說我要唱贊美詩給你听而已。」
陳培愛已經步上二樓的平台,那里放著一架完美的黑色三角鋼琴,音色是她听過的所有教堂鋼琴里最美妙的,她想要和他一起分享。
「你要讓我听贊美詩?哼!我很介意,我應該還有拒絕的自由,失陪了!」
簡易凡轉身就向門外走去,即使她唱得再好听也不會讓他停留。贊美詩?哼!讓他這樣唾棄神的人听贊美詩,實在是很可笑,她憑什麼以為他會听,即使是她唱也對他毫無意義,只會讓他更加蔑視這些虛偽的謊言罷了,曾經他就是愚蠢的相信,才會被傷得那麼深,他絕不會再犯無知的錯誤!
望著簡易凡漸漸放緩的腳步,陳培愛淺淺的露出微笑,行雲流水的琴聲從她縴細的手指間不斷的流瀉出來,不是贊美詩的神奇而是她的神奇,他們兩個人本來就是神奇的造物主的杰作,不是嗎?帶著永生永世的印記在芸芸眾生中尋找彼此,而她篤定,自己對他而言絕對是特別的,因為他們是這世上彼此尋找的絕對唯一。
我的……神,我的……神!為什麼離棄我?
為什麼遠離不救我,不听我唉哼的言語?
我的……神啊,我白日呼求,您不應允;
日間呼求並不住聲……求您轉向我,憐憫我……
在她不絕于耳淺淺悲哀的歌聲里,緩緩停住腳步回頭的簡易凡仰頭深深的望著陳培愛,從落地窗射進來的橘光布滿了她的四周,她透著憐惜的深眸一直緊緊的鎖住他的視線,音符仿佛從她周圍四散出來一般。彷佛听到多年前自己的哀求在她悲傷的聲音里,他只覺得自己的心一點一點的在掙月兌,仿佛想要向她的方向飛去,可是……
因為我是孤獨困苦,我心里愁苦甚多,
求您救我月兌離我的禍患,求您看顧我的困苦、我的艱難,
赦免我一切的罪……
可是這樣的謊言,什麼救贖、什麼看顧、什麼赦免全都是謊言,不是嗎?他不是有最深的體驗,曾幾何時他祈禱他哀求,祈禱所有降在自己身上的罪能夠得到寬恕、能夠得到包容,可是……
為什麼唱著這樣的謊言,她臉上的表情卻是那樣的恬靜、那樣的坦然,彷佛她深深的這樣求助過,會嗎?她體會過那樣的無奈嗎?在黑暗里沉淪著,內心的恐懼和吞噬人心的孤寂無時無刻不緊緊將你抓住,僅僅為了一點點微弱的期望而承受著無比心痛的失望和冰冷,所有的一切都漸漸的墜落到冰點以下,這樣的心痛她體會過嗎?
「沒有!你一定沒有體會過……」
狠狠的掉頭離開,不在乎身後的琴聲戛然而止,不在乎她是否露出失望的眼神,簡易凡腳步不穩的快速離開教堂,他不要再重復那樣的苦難,堅決不要!
望著他奔出教堂的背影,陳培愛輕輕的閉上雙眼,他的心痛她感受到了,雖然是微弱的聲音,但是她听到了。他曾經有過的祈禱、曾經千百次的哀求她都听到了,彷佛是從遙遠的時空中穿梭而來的一樣,帶著稚女敕的童聲——
媽媽別打我……媽媽……我不是妖怪……我是你生的……媽媽……
妖怪!魔鬼!你是個魔鬼!只有魔鬼才像你這樣!
罪孽深重的罪靈不會得到寬恕,這些加諸在你身上的苦難都是懲罰,不要抱怨我們對你不好,這是在替上帝懲罰你!
不!我不是……我是人!上帝!如果你真的存在……就告訴我,為什麼?
全都是騙人的!這些都是騙人的!我再也不需要你們,再也不需要!
驀然睜開雙眼,眼里已經被冰涼的淚水覆蓋,原來他也曾祈禱哀求,但是卻從來沒有得到過憐憫,從來沒有人向他伸出雙手,也從來沒有人指引他走出痛苦的深淵……一直以來只有他一個人,從來都只有他一個人,像他說的,他的世界只需要自己……
「可是……我需要你!」
任由淚水順著溫熱的臉頰滑落,陳培愛心痛得幾乎說不出只字片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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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犬盡力讓自己全部的身體,包括它那長長的尾巴都蜷縮成一團絨毛,可是依然不能抵擋室內充斥的寒冷,它不知道寒流來自何方,但知道還是離此刻的主人遠一點比較好。
站立在落地玻璃窗前,簡易凡注視著十二樓以上空曠的天空,漆黑的夜色漸漸接管了這里的一切。望著玻璃倒影里自己緊緊鎖住的眉頭以及冰冷的目光,他伸手覆上自己的倒影,那雙已經被冰封的淺色眸子里不時閃過的寒光讓他不想正視,那是此刻他內心藏也藏不住的掙扎,仿佛一把鋒利的冰刀一般,在他僵硬冰冷的心髒上一刀一刀的劃過,雖然留下的痕跡很快就被冰霜抹去,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