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媽竟然拿他最頭痛的相親來當交換條件,豈不是擺明了挖洞給他跳?
可是他不跳行嗎?
紀于恆老早就希望可以說服楊美玲以後不要再干涉他在公事上的決策,如今好不容易跟她達成共識,就只差一步便可成功,如果他在最後這個關頭放棄,那前面他努力的一切不都白費了?
「好啦,我答應你。」紀于恆牙一咬,妥協了。
看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要得到好處,還是得付出一點代價。
算了,反正也就是撥出時間跟幾個花瓶吃頓飯而已,忍耐一下就過去了。
「太好了,那我近期就幫你安排,最近我認識很多太太,她們的女兒都好優秀喔,人長得漂亮,學歷也好,重點是個性又溫和,像這種女孩子最適合當我們家的媳婦了。」
一听到紀于恆終于妥協願意相親,楊美玲當場開心得闔不攏嘴。
今天跟兒子談公事沒談成,倒是不小心談成了家事,這樣看來也算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了。
紀于恆看到母親高興得像個小孩子一樣,不禁無奈地搖搖頭笑了。
沒想到只是相個親,就讓她這麼開心,不如他干脆辭掉總經理的職務,做個專職的相親員算了。
沒多久,紀于恆就理解到,那種想法真是無知得可以。
相親這回事簡直比他想像的痛苦太多了!
「真的啊?你也去過米蘭啊?」坐在紀于恆對面的那位第^號大家閨秀微露貝齒,用她有教養的儀態,展露了一個標準的笑容。
「嗯,對啊。」紀于恆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
天哪,這女人該不會以為現在正在選美吧?從他剛才跟她見面到現在,她始終都保持著那種假女圭女圭才會有的標準笑容,看得他忍不住渾身發毛。
「我真的好喜歡米蘭喔,大概一年會去五次吧,你最喜歡哪間精品店呢?」
紀于恆微微愣了一下,「呃……我不是去購物,我是去工作的。」
「真的啊?你是去工作的啊?」第幾號大家閨秀掩嘴驚呼了一聲,好像她是剛剛才知道這件事一樣。
紀于恆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他剛才一開始不就講了他是去米蘭出差的?這女人可不可以不要除了名牌跟精品以外的話題,沒有一個記得住的!這樣教他要怎麼跟她聊下去?
好不容易挨完這頓痛苦的午餐,紀于恆趕緊用工作當擋箭牌開溜。
「于恆,改天你有空的時候,記得打電話給我喔。」臨別之前,第X號大家閨秀不放心地叮嚀紀于恆下一次的約會。
「嗯,放心,我一定會打給你的……」才怪。
一上了車,紀于恆隨即一溜煙駕車逃逸。
天哪,這些女人到底都是誰介紹給他老媽的?一個比一個還怪,真是令人吃不消。
回到飯店之後,紀于恆整個人倒在床上稍作歇息。
相一次親的疲勞感,大概等同于他沒日沒夜工作三天吧。
「奇怪,為什麼最近好像都沒什麼精神的樣子……」紀于恆盯著天花板,喃喃自語。
這時,突然有一個人的身影毫無預警地閃進了紀于恆的腦子里。
余巧宣?
幾乎就在同一瞬間,紀于恆的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這陣子,紀于恆花了點時間陪伴剛回國的楊美玲,另外還得應付她幫他辦的那一大堆煩人的相親,所以待在飯店里的時間變少了,相對地,遇到余巧宣的機會也不多。
「好幾天沒看到她了,來看看那個家伙在干什麼好了。」不知怎麼地,剛,這剛才還病懨懨的紀于恆,此刻突然精神百倍地從床上一躍而起。
他搭了電梯來到樓下的廚房,從一大群穿著廚師服的工作人員中努力找尋余巧宣的身影。
「欸?總經理,你怎麼會下來?怎麼了,有需要什麼東西嗎?」領班許柏任看到紀于恆在廚房里探頭探腦的,便主動上前關切。
「喔,沒什麼。對了,余巧宣今天沒有上班嗎?」他剛才找了半天都看不到人。
「余巧宣?余巧宣上個禮拜就離職了啊。」听到紀于恆這麼問,許柏任有點意外。
「離職?」然而紀于恆卻比他更意外。
「對啊,上個禮拜四之後就沒有來了,總經理找她有什麼事嗎?」許柏任擔憂地問。
他想起余巧宣剛進飯店的時候,因為有眼不識泰山,對總經理做出失禮的行為,惹得總經理很不高興,現在總經理又在她離職之後跑來找她,他心想,該不會是她又不小心闖了什麼禍,才急著離開的吧?
「喔,沒什麼。她有說為什麼要離職嗎?」突然得知這個讓人意外的消息,紀于恆顯得有點恍惚。
「呃,沒有耶。」他才在想,不知道總經理能不能告訴他,為什麼她要離職呢?
「嗯,好,沒什麼事了,你忙吧!」紀于恆拍拍許柏任的肩膀,然後走出廚房。
離開廚房之後,紀于恆一路上都在想這件事,整個思緒陷入了一片混亂。
余巧宣離職了?這麼重大的事,為什麼她提都沒有跟他提過?
是因為找到新工作了?還是在馥樺待得不開心?
應該不可能,他最後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跟他有說有笑的,甚至還寫紙條交代他要作息正常,那張紙條,他可是到現在都保存得好好的呢!
「真是不夠意思!」進了房間,紀于恆用力地踹了鞋櫃一腳,像是在跟誰生悶氣一樣,一想到余巧宣竟然可以完全不把他當一回事,說離開就離開,他突然整個人都不爽了起來。
難道他對她而言就只是一個這麼不重要的人嗎?
紀于恆在辦公椅上坐了下來,他頹喪地抹了一下臉,卻還是無法抹去心里那股越來越強烈的失落感。
她真的就這樣離開了?從他的生命中消失,再也不會出現了?
紀于恆失神地發了一會兒的呆,然後才又慢慢把心神拉了回來。
這時,一個銳利的問題悄然在他的腦海中浮現^為什麼余巧宣的離開會帶給他這麼大的打擊?為什麼他會如此在意她?
紀于恆突然看到桌上那個他一直隨身帶著的翻身板,也看到被他貼在翻身板上面那張余巧宣寫給他的便條紙。
這個翻身板是他要離開小別坊的那天得到的一個小禮物,它本來的主人不是他,而是民宿老板的女兒。
在紀于恆的記憶中,民宿老板的女兒跟她父親一樣,都是一個熱情好客的人,也不知道是她父親叮嚀她,還是她自己就想這麼做,住在小別坊的那段時間,她幾乎每天都會來找他玩,帶他在附近的田里到處跑,也跟他一起分享她的玩具。
在家里遭逢劇變之後能夠遇到小別坊這麼一家人,對紀于恆來說,那是他人生中最幸運的一件事,若不是他們,當時還是個孩子的他,或許早已失去最純真而健全的心智了。
要打包離開小別坊的那尺,他因為欠舍不得而顯得悶悶不樂,當時民宿的讓他開心,就老板為了問他有沒有想要什麼東西,他可以送給他。
那時,他想也不想就跟民宿的老板要了他女兒最喜歡的這個翻身板。
對紀于恆而言,這個翻身板就像是那段美好時光的縮影,因此這麼多年來,他始終帶著它,作為一個心靈上的依托,也成為他很重要的一個珍藏。
只不過那天拿到余巧宣寫給他的便條紙之後,他竟然毫不猶豫地就貼在翻身板上面,這是不是意味著余巧宣對他的重要性已經等同于他最珍視的寶物了呢?
若真是如此,他真的可以眼睜睜看著她消失在他的生命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