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維持和平常一樣的笑臉,邊說邊走到他身邊,將自己在家里事先沖泡好裝進保溫壺的熱茶交給他。
只因為他說愛喝她親手沖泡的普洱茶,就是和在公司沖泡的不同,特別好喝。
明明從茶葉到沖茶水都沒什麼特別,完全是他個人的奇怪感覺,她一樣不辭辛苦,每天早起煮水泡茶,就為了看他飲茶時滿足的笑容。
「謝謝。」他接過,可不像平日馬上喝一口,而是直接往桌上擱著。
「不好意思,今天公車拖班,遲到了六——」
鄒丹菱瞬間屏息。
「對不起,借我抱一下。」蘇亦耘不給她任何反應的時間與反抗的機會,先抱再說。
他忍太久了,忍到越來越覺得自己不是普通厲害,居然能天天對著自己愛到發狂的女人卻只是看著,只有在夢里才敢隨心所欲。
轉眼間,又過了一個多月。
明明他每天都很努力在對鄒丹菱放電,還拿孩子當借口找她吃飯、看電影、出游,連三人一組的可愛親子裝他都豁出去買來穿,自認為暗示已經很明顯,她卻像老僧入定,一點反應也沒有。
是怎樣?難道要他拿著譚景閎的照片去整形才有救?
「亦耘,我快不能呼吸了……」
他突然收緊雙臂,像想將她融入體內一樣,連喘氣的空間都不留,她只能趕緊出聲提醒。
「抱歉。」他放松,卻沒打算放手。
「發生什麼事了?」
被他突然抱住不是頭一遭,不到難以理解的地步,而且這通常代表他被什麼事困住,需要她的安慰與支持。
「我和家人商量後作了決定,找不到安安生母就不找了,我們會循法律途徑盡快為安安申報戶口,近期內我也會從相親對象里挑選適合的結婚人選,為安安找個新媽媽,安定下來,給孩子一個圓滿的家。」
鄒丹菱听完,整個人僵住。
怎麼會這樣?
就是為了阻止他「盲婚」,她才忍痛讓孩子浮出台面當他的最佳借口,結果怎麼反而促成了他決定更快完成婚姻大事?
「……有這麼急嗎?」她好不容易才從驚愕中尋回思考能力,連忙以朋友的關心口吻說︰「我看安安在你身邊過得很好,一點也不在乎沒有媽媽陪在身邊,根本沒必要急著幫他找新媽媽。」
「哪有孩子被母親拋棄了會一點都不在乎?」他早打算好要故意激她。
「那孩子太懂事了,我覺得他只是忍著,怕哭鬧讓我不高興,也像他生母一樣丟下他不管,所以他笑得越開心,我看了就越心疼。」
你想太多了!
鄒丹菱在心底喊著,真想狠狠踩他一腳!
兒子才沒他以為的那麼厲害,不哭鬧是因為媽咪根本沒拋下他不管,三天兩頭就見面,有什麼好思念、強忍的?還有爸爸疼,他當然笑得開心。
真正忍痛強笑的人是她,他該睜大眼看清楚的不看,倒去亂猜沒意義的事,在那兒瞎操心,還做下讓她前功盡棄的爛決定——欸,自己怎麼會愛上這樣的笨男人?
「你最好再考慮久一點比較好。」她試著說服他。
「你覺得你一開始認為該找出孩子生母的想法沒錯,你再花點時間找找,總好過她突然冒出來跟你爭孩子的撫養權,搞不好還會破壞你的婚事——」
「所以我打算把孩子送出國。」他看見她完全呆住了。
「安安生母把孩子拋下數月不聞不問,我估計撫養權很快就能輕松到手,然後我媽會立刻帶著安安去美國,直接在那里上學讀書,他生母想和我爭孩子的時間就只剩下短短幾天,這幾天她如果出面的話,我還能考慮和她坐下來好好談談撫養權的事,否則別說跟我爭安安,這輩子她想見兒子都不容易——怎麼了,臉色那麼差?」
「是嗎?」不知道他是明知故問,鄒丹菱還心虛地裝茫然。
「一定是你把我抱太緊了,可以放手嗎?」
「抱歉。」他真的放手,卻是為了能更加看清楚她的反應。
「你認為安安生母要是知道我的決定,會有什麼反應?」
「呵,我怎麼知道?」她笑得心虛。
「如果她愛安安的話,應該會很快接走孩子吧?」
「為什麼不能想想干脆現身和我談談?」他再度給她機會。
「也許談過之後我們覺得彼此不錯,干脆就在一起,這樣對安安不是更好?」
「不可能。」她想都沒想便直接回他。
「試都沒試怎麼知道不可能?」他最氣她這點,連個機會都不肯給他!
「可能的話,她怎麼會不去試?」就是明知自己高攀不上,她才委屈強忍。
「應該就是明白不適合,所以她才不現身吧?」
「哼,是啊!在她心里可能有一個神一樣零缺點的仰慕現象,怎麼看我都遠遠比不上人家一根手指頭,根本沒把我放在眼里,所以連試都不想試,因為我高攀不上!」
都說成這樣她還不肯承認是他兒子的媽,請她考慮「試用」一下,居然直接就說和他不可能,蘇亦耘氣炸了!說完扭頭就走,甩門離開辦公室,看得她一頭霧水。
「他到底在生什麼氣?」她當然怎麼都想不通。
不過此刻她也沒心思去揣測蘇亦耘的想法,既然知道了蘇家人的打算,一定要在他們順利取得安安的撫養權前把兒子帶走!
她趕緊坐回電腦前打起辭呈,打著打著,速度越來越慢,終至完全停止,淚水也在同時滑落。
因為她知道,這一次帶著兒子從蘇亦耘身邊逃開,將不會只是幾年的分享,恐怕是終生難見了……
晚上快九點,鄒丹菱來到蘇家豪宅附近,窩靠牆角避著刺骨冷風,視線始終注意著大樓門口,等著接走兒子。
她听蘇亦耘提起,今晚他父母要到南部參加親友喜宴,不過十一點不會回來,他大哥似乎也有應酬,加上他去香港出差,家里只有一名外佣陪著安安,不趁這時候帶走兒子,只怕再也等不到更好的機會了。
趁著上回蘇亦耘帶兒子和她聚會,她偷偷交代過兒子趁外佣洗澡時溜出來,萬一遇到保全詢問就說爸爸正在路口等他,剛好先前便有幾回下班後她直接搭蘇亦耘的車回他家,叫安安直接下樓出來一起吃飯、逛夜市的記錄,相信保全不會攔阻,自己也能避開和保全正面接觸,減少被認出的機會。
她模模外套口袋,里面安安靜靜躺著明天一早飛往澎湖的機票。
趁著明天休假,她先把孩子帶回老家,然後再若無其事地回來上班,畢竟辭呈雖然已經遞出,她說要回老家就近照顧父母的借口也很合理,但蘇亦耘始終不肯受理,明天回來發現小孩走失,他肯定著急又難過,她至少得以朋友的身分安撫他一下,然後,不管他願不願意,她都會離開。
想到這兒,她深吸了一大口氣,不然只怕又會忍不住掉下淚來。
身為母親,她不能這麼脆弱,為了保住兒子,這是她唯一能走的路。
「奇怪,怎麼那麼久還沒出來?」她皺眉看表,兒子明明說差不多是這個時間——
「誰沒出來?」
身後傳來的詢問聲,讓鄒丹菱驟然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個時間,你在這里做什麼?在等誰?」
蘇亦耘站在鄒丹菱背後,看著她像突然變成了機器人,以慢格動作緩緩轉過身來,先是以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他,隨即似乎意識到自己的驚愕會泄漏些什麼,馬上又轉換成一臉納悶。
他微彎唇,佩服地看著,自己從前怎麼就沒發現這個小女人竟然是如此厲害的演技高手?瞬間變臉的技術簡直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要是不小心留意,真的眨眼工夫就會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