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昕揚嘆了口氣,低柔喚道︰「眉眉?」
「唔嗯……」小腦袋發出無意義的一聲咕噥,越發往葉昕揚背上拱去,絲質襯衣濕冷的觸感令他大概清楚對方的狀況。
葉昕揚不顧她的反抗,用力扒開繞在腰間的雙手,轉過頭把那張小臉抬了起來,果然,一張小臉仿佛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濕得可以。
「怎麼了?」
輕柔的提問得不到任何回應,唐伊諾嗚嗚咽咽,神色里難掩驚惶和恐懼。
葉昕揚想起半小時前他進房還看到她安睡的模樣,屋里也沒什麼能令她恐懼不安的東西存在,更不可能是他惹她傷心,那麼只可能是作了惡夢。
作惡夢應該如何安慰呢,當對象是一個智齡為五歲的小孩時?
葉昕揚心疼外加頭疼,索性把唐伊諾的頭按到自己懷里,反覆說道︰「別怕,我在這里,一直都在,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他一連重復了許多遍,那低泣聲漸漸消失不見。
唐伊諾听著葉昕揚沉穩有力的心跳,像是有一種莫名的力量,令她慌亂的情緒慢慢地安定下來。
葉哥哥一直在這里,會對自己笑,會給自己做飯,會陪自己睡覺……怎麼會不理自己呢?
葉昕揚學生時代就會抽空去育幼院當義工,也是在那里認識自幼患有心髒病的舒眉,他在那里認識了很多小朋友,別說年紀小一點的孩子,就連一些八九歲的孩子照樣會在吃飯時吃得滿桌滿地都是飯粒,被院長責罰後照樣屢教不改,光是收拾那慘不忍睹的狼籍,就得花費不少時間。
而唐伊諾心智雖然退化,吃飯也必須拿著小杓子吃飯,但吃飯的時候還隱約能看出唐大小姐引以為傲的用餐禮儀,一頓飯下來,除了在碗里剩下一些米飯外,一粒飯粒也沒有掉,海綿寶寶的睡衣上也干干淨淨的,沒有沾上任何污漬。
這倒省了葉昕揚許多麻煩,他只要負責準備一日三餐的伙食和洗碗筷就可以了。
只不過,這個「小朋友」特別的黏人,他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對他做的任何事情都有濃厚的興致。
「葉哥哥,眉眉也能做事,眉眉幫你洗碗。」
葉昕揚第一次看到唐大小姐對廚房感興趣,甚至還主動請纓,他眨了眨眼楮,沒有多說什麼話,就把洗碗工作交給了唐伊諾。
他做飯,她洗碗,分工合作,天經地義。
在他的指導下,唐伊諾的成果也頗為可觀,雖說摔破了一半的碗,但逃過一劫的幸存者,一個個都光亮可鑒。
「葉哥哥,我做得怎麼樣?」唐伊諾顯然很沒有自知之明,興高采烈地把洗好的碗放到櫥櫃里,就笑著向葉昕揚討贊美。
葉昕揚再次眨了眨眼楮,望著小女人眼巴巴的模樣,異常篤定地點了點頭,「眉眉很厲害,以後這個工作就交給你了。」
望見唐伊諾亮閃閃的眼楮和像小狽般撲過來表示歡喜的模樣,葉昕揚忍不住揚起了唇角,心想︰其實,和幼化的唐伊諾相處也沒多麼困難……
第4章(1)
大概因為中午又哭了一次,或者是真的太腫了,到了下午唐伊諾的眼腫得都沒消下去,不過已經好多了,至少眼楮原本的形狀出來了,圓圓的眼珠子配著略微腫起的眼皮,像是沒睡醒時的惺忪,倒也十分可愛。
葉昕揚打開衣櫥,里面都是相當華麗精致且色彩絢麗的衣服,與那件女敕黃色的睡衣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眉眉要穿這件,這件好漂亮,哦,那件也很可愛……」
葉昕揚對唐伊諾的意見充耳不聞,從里面挑了一條相對比較素白的裙子,扔給唐伊諾,「那些以後再穿,今天我們有事只能穿這件。」
唐伊諾一臉的不情願,但如今的她是絕對不會跟葉昕揚唱反調的,嘟著嘴開始月兌身上的海綿寶寶睡衣。
「你在做什麼?」葉昕揚一臉驚嚇的表情。
「……眉眉听葉哥哥的話換衣服啊。」
葉昕揚看著小女人無辜的表情,回想起上次上廁所事件,終于發現了幼化後的唐伊諾比同齡人的不足處,便是某些方面竟像一張白紙一樣,沒有半點常識,與唐伊諾吃飯時得體時模樣相去甚遠,這便是所謂的有得必有失嗎?
葉昕揚一邊這樣安慰著自己,一邊也不再試圖糾正唐伊諾的想法,反正到最後被堵得說不出話來的那個一定是他。
「葉哥哥,你在發什麼呆啊?」
「啊,沒事。」听見軟軟的呼喚,葉昕揚才發現自己有些走神,抬眼一看,下一秒立即慌里慌張地轉過頭去。
唐伊諾的動作還真快,已經月兌了睡袍,白女敕女敕的縴細身體上只有重要部位還有布料遮掩,近距離的接觸下散發著一股淡雅的清香,而本人卻完全不覺得自己這樣的穿著有任何問題,抬著美麗的小臉看著葉昕揚,無辜又可愛。
「你換好了出來,我在外面等你。」背對著身迅速地甩下一句話,葉昕揚連忙開門離開,俊美如月的面頰上神奇地浮現了一層薄紅。
能把淡定沉穩的葉昕揚逼成這樣,恐怕也只有一個唐伊諾了。
路邊的高樓大廈漸漸變成了蔥蘢樹木,景色越來越秀麗美好。
幼化成五歲的唐伊諾第一次與心愛的葉哥哥出游,顯得興致很高昂,即使只能坐在副駕駛座上什麼都不能做,就算葉哥哥只偶爾跟她說幾句話,她照樣笑容滿面。
「葉哥哥,我們去哪里啊?」
不知是否是錯覺,隨著時間的拉長,葉昕揚的語氣越來越平板︰「等一會兒,大概再二十分鐘左右就好,如果覺得無聊,就請忍耐一下。」
「我不無聊,我只是想知道去哪里。」唐伊諾連忙舉起右手解釋。
「那最好。」葉昕揚就用三個字打發了她,形狀優美的唇瓣緊緊抿著,線條凌厲的臉看上去十分嚴肅,不再打算說話。
唐伊諾感覺有些委屈,悶悶地不再說話,轉了頭扒著車窗往外看風景,遠處岑巒疊翠,碧油碧油的綠在風中連綿起伏,甚是壯闊。
她失憶醒來後幾乎沒出過遠門,對這樣美麗的景致驚嘆不已,很快就被奪走了心神,把跟葉昕揚些微的不愉快甩到了腦後。
而葉昕揚自始至終都認真地開車,眸光向前,對窗外美景置若罔聞,臉上的神色卻越來越凝重,握著方向盤的骨節因為用力而略略發白。
唐伊諾完全沉靜在如畫的風景中,時間流逝,也沒了概念,直到車門被拉開,才露出一張錯愕不已的小臉。
「下來,我們到了。」葉昕揚言簡意賅。
唐伊諾見他冰冷的神色,那委屈勁又上來了,卻不敢發作,只能咬著唇乖乖下車。
葉昕揚替她關上車門,便拉著她朝右走去。
因為車停在山後邊,大概兩人走了五六分鐘才繞到前方,山的前面竟然是片墓地,一個個墓碑爬滿了山坡,即使是陽光明媚的下午,也顯得陰森森的。
葉昕揚記得舒眉的位置在六排十八號,便牽著唐伊諾打算從左邊的小道繞上去,怎料背後的小女人怎麼樣都不肯走了,他加了幾分力氣也拉不動她。
他本來心情就不好,轉過頭的臉色極差,「怎麼了?」語氣極不耐煩。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因為他看到唐伊諾白女敕的小臉上血色全無,連紅唇上都褪盡了顏色,身體顫抖不已,驚恐得像誤入了獵人陷阱的兔子。
仿佛怕嚇到她,葉昕揚放柔了聲音,低聲又問了一句︰「怎麼了?你知道這一個個牌子是什麼嗎?」因為篤定智商退化後的唐伊諾沒有常識,他也就忽略了一般女孩子膽小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