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寧真抬眼睨他。剛才的情況,有花無花,有什麼分別嗎?「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那語氣,已是有些怨懟,好像他真的把她逼到了一個角落,讓人無力。沉默片刻,馬廷亨說道︰「寧真,我說過,不要低估我會為你做出的事,更不要擔心別人怎麼擔心我們之間。可是我覺得你沒有听懂。」
「所以你認為演一場虛偽的求婚戲碼,我就會懂?」她已經弄不清他的邏輯了,廷亨腿傷上腦了嗎?
「你懂了,而且你會反抗了。」他們有過爭執,可幾乎沒有大吵過,寧真也從未轉身離去,太多理性壓抑太多置身事外,是另一種無情;這幾個月他的手段可能過頭了,但他不要寧真把感情全都收起,變成一個自以為超月兌的人。馬廷亨說著︰「雖然過程花哨,但我說的每個字都發自內心。」
她應該是氣昏了,除了裝可憐的中年二字,方寧真幾乎想不起剛才廷亨說了什麼。
「這不是一場虛偽的求婚,我再認真不過。」有些話,還是明明白白地說清楚比較好。
那目光太熾,方寧真悄悄低頭,避開了不必要的對視。
是,她氣惱,可也無法控制地被牽動著。他的理解、包容甚至放任……
廷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告訴自己,她埋藏的心事與秘密他看在眼里,他知道她受傷。知道,並且努力為她做些什麼。
她無法假裝看不見。
第11章(2)
「寧真,我現在要說的,是放在心里很久的話。沒對你提起過,我想是因為曾經我以為你懂,後來好像越來越模糊,最後似乎沒了分界。」馬廷亨看得出寧真拿自己沒辦法,是這原因吧,他才老是有恃無恐。「我要說的是關于宇霏。」
方寧真還是低垂著臉,靜靜听著。
知道她有在听,馬廷亨說道︰「不論在廷烽生前或走後,雖然大家嘴上都說宇霏和我們兄弟親如兄妹,但心里是怨她的。如果沒有宇霏,廷鋒或許不在賽車場上,但還在這世上。」
方寧真不說話。從伯母對宇霏的態度,她也依稀靶覺得到一股埋怨,這是她無法恨宇霏的原因之一;錯不在宇霏,可她卻可能自責一世。
寧真的矛盾與心結,或許和宇霏的自責一樣,很難解開。可他會努力,往後的日子,他會努力……雙眼鎖著她低垂的臉蛋,馬廷亨道︰「宇霏愛了廷烽那麼久,可廷烽和整個馬家給她的只有傷害。我承認曾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放不下她,那是出于內疚。」
……曾?為什麼要用過去式,現在廷亨就能放下了嗎?未來,如果宇霏再來求助,他又能視而不見嗎?下一次的無微不至,又會持續多久呢?方寧真蹙眉,為了挽回他們的關系,廷亨下一句要說的是會依情勢變動的諾言嗎?
太動人但太短暫的天長地久她已听過一次了,可不可以不要再听?
她對他的難得正經顯得興趣缺缺,馬廷亨將戒盒塞進她手中,單手捧起她的臉,望進她配合了很久但仍有些灰心的眼里,溫聲道︰「寧真,我對你不是內疚。」
廷亨不說對不起,他甚至沒有表示過一點歉意……是因怕她听了會多想,會曲解成他真的做過對不起自己的事?陽光很暖,他的手也很暖,方寧真很想不被融化。
「上次被我的感性打斷了的問題,你可以現在回答我嗎?」手撫到腦後,揉著她軟軟的發,馬廷亨自嘲地問著。如果可以,他不想再提起那個讓人想連寫五個慘字的夜晚,可他太想知道她的回答。
方寧真又想別開臉了,卻被他硬生生扣住。有些不情願地,她據實說著︰「那晚,我想告訴你我懷孕的事,希望你會和我一起思考未來……」如果不是學長打斷,這話在晚餐時就說出口,廷亨不必無端端淋一場雨、受一場災難,更不必泄露他的脆弱。
聞言,他松開手,寧真望向了別處。馬廷亨問著︰「為什麼?」「唔……」余光感到他的凝視,這問題要好好回答,不然可能會遭殃。方寧真轉轉眼,小聲說道︰「因為我已經不知道能怎麼辦了。」
馬廷亨顯然對于她的話不太滿意,深吸了口氣,道︰「你老實回答我,寧真,你考慮過守文的提議嗎?」
學長的提議?方寧真眨眨眼,廷亨指的是學長的求婚嗎?唔,她該怎麼回答呢,有個有經驗的丈夫跟爸爸確實是很吸引人的,不過……她抬頭,對上廷亨眯細的眼眸。
她考慮過。馬廷亨將她臉上最細膩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惱得邁步,從她身邊離去。
方寧真傻了傻,看著他一步步往前。
……現在是怎樣?
廷亨沒有回過一次頭,雖然步伐不若以前瀟灑,拄著拐杖也有點可憐,但那背影很挺,好像不會被打倒,很能撐下去。
可憑什麼?他憑什麼把她甩在路邊?憑什麼生她的氣?的確他就是一個這麼莫名其妙的人……可這是剛求完婚的人該有的態度嗎?方寧真攏著眉,怔忡間,他越走越遠。
驀地,那人影停下,沒回頭卻張開手臂,手掌向後打開,說道︰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跟上來,我都已經走得那麼慢了,你就不會追來留住我嗎?怎麼那麼不可愛啊!」
那帶著濃濃嘲弄的語氣令方寧真憤怒,她快步追上,氣得一把拉住他的手,逼他轉過來面對自己。接著,她一愣。
馬廷亨臉上是促狹的笑,開心她的中計。
他十分開心。這世上終于有一件事,當寧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時,會來依靠他,他怎能不開心?
那雙眼眸被暖陽染上光彩……為什麼他看起來這麼得意?方寧真火大了,捏緊他的手,將手中的戒指塞回他手里,揚起下巴吼道︰「你忘了這個!拿走!你這個幼稚鬼!」
馬廷亨瞪著她,笑容瞬間垮下。
她有些好笑地又將下巴抬得更高,壓抑許久的怒氣終于爆發了。廷亨說她學會反抗,對!這就是她的絕地大反攻。惡狠地瞪著他,用微抖的聲音說著︰「你以為我要說什麼?廷亨,我們都是幾歲的人了,我們在一起或分開影響到的也不是只有我們兩人;我想走,可我還要顧慮你顧慮捷思還要顧慮長輩們的期望,要我留我又覺得不甘心。說真的,我很想念十年前我們談的戀愛,是有煩惱沒錯,可關于對方的事總是那麼堅定確定;十年過去了,我只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現在不是你愛我我愛你所有問題就迎刃而解——干嘛這樣看我?我有說錯嗎?我說愛你,然後一切都沒事了嗎?我就不用分享你的胸膛臂彎,也不用成天擔心自己有天會變成可怕的討厭鬼自私鬼嫉妒鬼?我說愛你,別人就沒話說了嗎?我說愛你,公司的財務危機就能解決嗎?如果是這樣,那還不容易,馬廷亨,我愛你愛你愛你——」
他傾身向前。緊緊將她擁住,唇印上她的,堵住了所有的不滿。
方寧真瞠大眼,驚覺自己的語無倫次。噢!到底為了什麼她要因區區感情的事把自己弄得這麼混亂這麼不理智,為什麼廷亨要把幼稚傳染給她,把她變成這樣?
近距離看見的是他漂亮但緊攢的眉,那吻漸深,她直覺要退。
馬廷亨不放,手來到她腰間,月復部貼上她的……那一刻,他稍停,緩緩放開了她。深吸了口氣,他低啞的聲音說道︰「寧真,不要把簡單的事情復雜化。」
「你說得容易。」方寧真使力拔著環在腰間的手,她的腰粗了很多呀,很煩很煩很煩,廷亨的那套道理她也懂,可做起來不容易嘛,更煩更煩更煩!「就是這麼容易。」瞅著她微腫的唇,他定定說著︰「沒錯,相愛不能解決問題,但能把兩人拉在一起想辦法,肯定比一個人閉門造車好;以前你也說過類似的話,所以才有了捷思,不是嗎?」她眼底有著不甘願,手卻微松,他又道:「試著對我透露你的心事,一點也好,我會努力,讓我們都過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