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再怎麼親昵,她還是謹守身為奴婢的本分,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他是她的少爺,他可以選擇寵她,可以疼她,卻不可能愛上她,就算……她的心,早已給他。
因為他是少爺,而她,是小婢。
離兒終究是個沉不住氣的丫頭,捺不住壓迫著她的無形力量,迫使她去找尋問題的答案,「大少爺,您是怎麼了?」
瑞木修言笑而不答,看著她放置在腿上正在交錯的小手,才說︰「離兒何須緊張?瞧你,小手拽著襦裙都皺了。」
她這才發現,從剛剛看著他的腿開始,自己的手就不自覺緊握起來,然後扭曲轉動,「您這麼看離兒,離兒當然會緊張。」
他挑眉,「嗯?我怎麼看你了?」
這些年,他早已習慣將自己的情緒擺在面皮底下最深沉的地方,可是,不知怎的,每次都會被這丫頭翻出來,一再挑弄,而這麼多年來,他也逐漸習慣離兒就是如此,不論何時,她都能精確的感覺到他的心情起伏,就算他表現得再如何細微,她都能出來,因此,他也不再刻意隱瞞她,就讓自己在她面前,不做保留。
他問她怎麼看?她要怎麼說那感覺?總不好說︰少爺,您的眼神讓離兒的小心肝,卜通亂跳吧?
「您別一直盯著離兒瞧,難道離兒臉上畫字了?」
瑞木修言突然彎身向前,俊顏靠上離兒的側臉,神情專注,十分認真,「照你怎麼說,看來……的確有字。」
瑞木修言突如其來的舉止,放大他的臉在自己眼前,她猛然一退,卻毫無退路。他的眼神炯炯,讓她也認真起來。
「什麼?什麼字?」邊說話的同時,她的手還很配合心思在動,模模幼女敕的臉龐,想擦去讓他注意的痕跡。
瑞木修言用再堅定不過的語氣,說著篤定的話,「一邊臉蛋兒寫著口,另一邊寫著木字,你說合起來像是什麼字?」
口?木?
嗔?不就是個「呆」字!
大少爺罵她呆?大少爺罵她呆?
這下,離兒果真呆愣起來。
她從沒想過,會在大少爺嘴里,听到如此鄉井市民的口語話,這麼……這麼……不符合他一向給她的刻板印象。
兩人的眼神在空氣中無聲交會,他的瞳陣深邃,她眨眼以對。
久久之後,離兒才說……「離兒是不是……做錯什麼了?」
她知道大少爺的情緒不太好,從在江口茶館時,她就感覺出來,只是她還不知道那是為了什麼而不好,如今看來,十之八九是因為自己……
「你說呢?」好在他在她面前,還不算全然透明,他還能保持一些神秘,不被她完全看透,她知道他的情緒好壞,卻不知道原因為何。
離兒當然回答不出來,只能愣愣的看著自家少爺,抱怨她的種種事跡。
「「大當家」這身分,是你和景平之說的?這不是咱們之間約定好不說出去的秘密嗎?」
「「私房錢」你說去逗笑那小子了?怎麼?他有笑得如同你那時般開心嗎?」
「一張死契,就讓他留在你身邊一世,你願意?含情脈脈的道別,真當我是瞎子了?」
一古腦的,他把自己的心底話都說了出來,也知道這話听來,多像個跟小妻子吃醋的夫婿,可他……就是忍耐不住。
第7章(2)
離兒靜默,也在心底,咀嚼著他的話。
她可以將此解釋,大少爺把她當成自己的所有物,所以不開心她與景平之過從甚密?
她不急著解釋原因,就她對他的了解,當務之急,是要先安撫好他的情緒才是。
而她……選擇了從未主動做過,卻又非常熟悉的事……
坐上他的腿。
這動作不困難,只是以往都有他的助力幫忙,現在她則是完全靠自己的力量上去。
小臀坐上他左邊內側的大腿上,速度並不俐落,反而有些別扭,她讓身子略微調整一下,不料,車身這時卻遇到突起物而顛簸一下,搖晃的不只車身,她霎時失去重心,眼看就要甩回自己原本的位置……
沒想到腰間突然伸來一只手臂,強而有力的再將她撈回懷中。
接著,他毫無預警的用手掌撫向她的後背,再使上些許力道,壓著她的身子,讓她的胸口無所隔閡的緊貼著他,讓本來僵硬的背脊軟了下來,臉頰也服貼在他厚實的胸膛上。
然後,當馬車再度穩駛,他還沒有放開她,而她也沒想過要離開……
現在的她,很嬌,很媚,很軟,很乖。
她知道,他喜歡她這樣。
「大少爺別氣了……是離兒不對,以後不會了……」離兒躺在他的胸上,吐氣如蘭的在他頸間細細說道,嬌女敕的嗓音,盡是撒嬌。
他低頭,唇就在她額上,差一寸就可以印上。
「嗯?不會什麼?」他嘶啞的問。
「離兒……不會心里有別人……」只有他,也一直只有他而已。
他見到身前的人兒,小臉已經紅透,微眯的眼眸,有嬌憨的美。
他貪戀這時的她,更戀她說出來的話。
「那……心里可有我?」他在誘哄,用他累積兩世的情愛,在勾引著她。離兒有些傻愣了。她可以回應嗎?她可以說出實話嗎?
事實上,她想,實際上,她也做了。
她埋首在他肩窩里面,大有兔子不探出頭的嬌羞。
輕輕的,柔柔的、她點了頭,「離兒心里只有你。」
瑞木修言笑了,笑得含蓄、欣慰。此時的他才恍然醒悟,這麼多年來,他就是等著她的點頭,和一句「心里有他」。
離兒也笑了,透過錦衣傳遞過來的溫熱,她感覺到他的心跳,一震一震,是讓她安心的頻率,同樣交付真心的情悅,不悔不變。
這是他的小心機,在他吻上她的那一剎那。
他與離兒之間的第一個吻,他用在杜絕另一個人的痴心妄想上頭。
景平之只是依照著袁管事突然下達的指令,在入夜前,將帳冊秘密的拿到靜園。
要避過任何人的耳目,也不能讓其他奴僕看見他,他只能選在大當家書房外,離書房最靠近的窗台邊靠著、等著,等待可以進入書房的機會。
當他伸長脖子,要探看屋子里頭是否有人時,案桌前的燭台,卻突然被人用香點著。
內室開啟了一屋子的光芒,他認得點燈人的身影,那是他的小主子,他心生向往的小泵娘,離兒。
是離兒的話,那就好辦多了,他可以出聲喚她,辦好袁管事交代給他的任務,而事後,他又有片刻時分,可以與她相處。
但這一切,在那個人從後面靠上她之後,全都化為烏有。
燭光一明,人也清亮,瑞木修言從離兒後方探出手,取走她提著的線香。對他的動作,她有些訝然,本能的轉過身子面對他,也因此,錯過了窗欞外頭那佇立的身影,帶著錯愕及落寞的神情。
「大少爺?怎麼了?」這句話,她今日已經問過兩遍了。
前一次問,她把心都給交出去了,那這次呢?
他貼上她的身,靠得很緊,從他身上傳遞過來的氣息,有一直以來都存在的味道,一股清茶香味兒,混合他男性的麝香,有點溫熱,如茶濃郁,令人眷戀,令她心迷。
大手按上離兒的雙肩,輕輕地扳正她的身子,讓她正視著兩人的距離,是這麼無所保留。
而前有他,後有案桌,她幾乎是被他困住的小兔子,無處可逃。
他傾身,輕問︰「爺想吻你,允嗎?」
離兒的眼光迷離了,在他纏纏戀戀的問話中,「吻?是什麼?」
別怪她不懂,因為她真的不懂,追究起來,也是他保護過度給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