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兄弟表面上是應許了此事,可在心里還是糾結。
大哥明知貴州茶收品質不佳,可他們仍然年年敬獻貢茶哪!咱們怎麼反其道而行,把優質茶葉送到他們那兒去?雖說如此確實能夠賺錢,卻是白白錯失良機,真是傻子!
「上等茶的問題是解決了,那二等和三等的呢?要不,再和袁管事說說,今年江口茶館也用咱們的茶?」
「說說?三弟,你腦袋進水啦?江口茶館的袁管事可是說說就可以成功的?」
瑞木伯源擺手,「他底下其他的茶廳還可以讓你說說,江口茶館那里,你就別想了。」
放眼整個徽州,,有誰不知道,最大間的江口茶館是全徽州最賺錢的行業,就是莫善閣賭坊也比不上它。
而江口茶館的生意又難以介入,因為他們只用自己栽種的茶株生成的茶葉來煮茶,其他外來茶葉是一律嚴禁使用,在外又有一向肅穆、不近人情的袁管事把關防守,想闖關,那更是難上加難。
底下其他的十二間茶廳、茶亭,雖然沒如此嚴謹,但也是使用競標的方
式購自各方茶葉,比的不是價錢,而是品質,之後再比良秀,總之,重重關卡,堪比在獻貢茶一番。
而袁管事的上頭老板又從來真人不露面,都是由袁管事代為處理茶館和其他茶廳的一切事務,所以要與之攀權,那根本無門可進。
「二哥,去年咱們不就取得了二十一間茶廳的供應權?那今年肯定要延續下去,你說咱們是不是該讓袁管事嘗上甜頭,讓月底的競標……好方便行事?」瑞木修言對此不予以回應,他淡笑以對。若他的人有這麼好說話,那他也不能輕松這麼多年了……
瑞木伯源也是贊同弟弟的話,可他聰明的先探探瑞木修言的口風,「大哥怎麼說?」
「的確,江口茶館的管事是比較難以應付,他的茶館雖大,但絲毫沒有插足之地,可是其他茶廳的生意看來也不差,是要好好把握這份機運,做些努力是應當的,這讓二弟去處理吧!」就讓伯源去白忙一場無妨,而袁管事那方,他並不擔心,因為長久以來的默契,袁管事自然知道如何處理,不需要他特地發落。
三人達成共識之後,閑話再幾句,那也要到未時六刻了。
主位上的男人,思考中兜轉進來一件事,他暗忖疑惑,隨即明朗,當他正要開口讓兩個庶弟先行離開時,不巧,那遲到的人兒,竟選在這時匆匆的跑來靜園。
還在拱門處奔跑的人兒,聲音卻已然傳到廳堂,「大少爺,離兒來了……離兒來了……」
要命了,她遲了兩刻,不知道大少爺要怎麼罰她了,都是袁管事,都讓他老人家別念了,他就總愛嘮叨個不停,她又沒做錯事……只是多了心,多做了……
聲停人已到,當她帶著因為奔跑而微喘的氣息,撲朔的景致迷離她的雙眼,她也無心注意其他,所以也就自然而然的開門入內,再轉身關門。
胡涂的人兒沒有發現到廳堂上早已坐著三位爺兒,等到她再度轉身,赫然驚見三位爺兒的眼楮,三雙厲眸全放在她身上。
她想立刻回頭離開現場,無奈與瑞木修言對到眼後,沒有應許,她就不能再有其他動作,這是不敬,也不是奴婢該有的行為。
她低頭,正要欠身一禮時,瑞木修言開口了。
「出去!」
瑞木修言的聲音剛硬中有不容人拒絕的強勢,他不喜歡離兒出現在兩個庶弟面前……不,應該是說,他非常不喜歡兩個庶弟看見離兒,就是一眼,他都不喜歡!
「是,大少爺。」得到特赦,離兒如同得到解放令一般,立馬轉身就走,半分留戀都沒有。
正是二八年華的小佳人一枚,如今褪去以往的孩子氣,這兩年來的滋補養身讓身子拉長不少,身形也更為窈窕,柳腰娉婷,五官清麗,不艷,紅粉青娥,齒若編貝,膚如凝脂,還有那自然形成的微嘟菱角嘴,好似無時無刻都在誘人品嘗一樣,但最奪人心的是她的眼楮,靈氣有如乍晴,又似雲凝深谷,纏纏繚繞,讓人不自覺的就會深陷其中。
她的美,她的靈,瑞木修言要怎麼藏,都藏不住,這是上一世吸引他兩個庶弟的特質,就是這一世,也避不掉。
「那是……那是花梨嗎?我記得……」他一直都知道爹這個有爭議的女兒長相不俗,可單是剛剛那一眼就能證明,這妮子不是用不俗兩個字可以草草帶過的。
瑞木伯源也是被迷惑的那一個,可他腦筋轉得快,先是回過神,「大哥,花梨如今還是你房里的小婢嗎?」
若是可以,他真想討來……
「好了,一個冒失的丫頭,值得討論?」
瑞木修言板起臉孔,天生的威嚴讓人望而生畏,可兩個爺兒仍是不死心,竟然開口討人起來。
瑞木修言硬是壓下想趕人出去的脾氣,鎮定著聲音說話,可是拳頭卻在袍下開始緊握,泄漏他憤怒的情緒。
「離兒不僅是我房里的丫鬟,還可能是爹的女兒,咱們的妹妹……收起你們的主意,不準踫她,現在……都出去!」
早該知道,有些事,是擋也擋不了,就是應該「早知道」的他,也無法阻止……
瑞木伯源與瑞木伯楚自知是爭不過瑞木修言,先不論花梨是否真是爹在外偷生的女兒,也是他們的妹妹,就端說瑞木修言存心要強留一個人,那想從他手上討人,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這三個年頭共事下來,他們兄弟倆也發現,表面上病病弱弱的公子爺,骨子里也是有強硬的一面,再想想,大哥終歸是沈婉所出,性子里頭有幾分像她的執拗,也是可以解釋的,但真要說到做個最適合挺起家業的主兒,那可不是隨意指派就可以交差了事的。
咱們再瞧瞧吧!瞧誰才是能在最後還微笑的人!
「出來吧。」
主位上的瑞木修言還在品茗著,另一手腕置在竹雕臂擱上,雙眼親自目送兩個庶弟帶著不甚歡喜的表情,走出靜園的拱門後,才偏過頸項,對著斜後方半人高的青花瓷瓶,低聲喚道。
驀地,先是一雙空靈眼眸探了出來,在確認其他兩位爺是真的離開,才從幾乎掩蓋她整個人的花瓶後方,蹦跳現身。
她真的無法解釋她與大少爺的默契為何會練得如此的好,她都沒有發出聲音,大少爺就知道她躲在左邊花瓶後面,而不是右邊花瓶。
「大少爺,離兒莽撞了。」她在道歉,她是該道歉,因為大少爺曾經千囑咐、萬叮嚀她,別在兩位庶少爺面前出現,要能避則避,能閃則閃,這次她卻沒做到。
其實不用大少爺交代,她也會盡量避著他們,因為不知怎的,她就是對兩個庶少爺有種害怕的感覺,而今天真的是失了心眼,才會胡里胡涂的就把門打開了……
自從大少爺接下主爺的位置以來,就非常反感靜園從此變成鬧園,還讓兩個庶少爺像走茶館似的,有事沒事就來打擾,這也是大少爺會如此氣怒的原因之一。
看著用愉悅的姿勢跳到他眼前的姑娘,雖說她知道自己做錯事了,但他在心里仍升起一股異樣。
他是如此生氣那兩人的荒謬要求,可這娃兒竟然還是可以這麼開心,天真到無知的地步?
「離兒,他們向我討人了,你說這該怎麼辦才好?」
她反射性的回話,「什麼?大少爺沒應了他們吧?離兒不要去,不去!」
不負男人所期望,小泵娘心急了,小腦袋像博浪鼓似的直搖,盯著瑞木修言的表情,有著慌亂的失措,可是說出口的話,卻是嬌蠻的拒絕,矛盾的總和,讓男人輕而易舉的知道她這般又氣又怕的感受,氣他真會答應庶弟的要求,也怕他真把她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