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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婢 第11頁

作者︰初七

但是有一日,家僕來報,有官員查府,鬧得整個家族雞犬不寧。

待他一探情報,赫然得知兩個庶弟竟然公然販賣私茶沒有茶引的茶葉等同私茶,有茶而無引,依仗刑論處,可讓人告發逮捕,茶貨即為告發者所有。

他為此事疲于奔命,在地方官府中賣盡刑部顏面,軟硬兼施,才讓兩個庶弟免于仗刑,但需上繳萬金,以打通層層關節。

手段並不光明,且有違法理公義,可得幸的是,事件中,無人所傷。

誰知此事竟然未完。

兩年後,舊事重演,情況卻是更加離奇,庶弟們竟然偽造茶引?!

偽造茶引者罪行重大,論處斬,不只茶貨,就連家產都付告發人充賞。

青天霹靂,他在京城向上請托,全然無策。

終于在幾次官場迂回後,他才方知,這一切皆是人為所陷!

他的步步高升、才氣四縱,卻無意引來直屬上官刑部尚書伍階大人等人的猜妒和不滿,幾人暗中與家鄉的茶引批驗所大使範重光勾結,用盡種種理由,污陷瑞木家族!

他們不僅要的是他名聲全毀,還覬覦瑞木家的千頃茶田、風水良宅,與數不盡的家寶!

此仗,他是輸了。

皇上亦是無能,要他忍氣,還能保住自己的官位和性命。

他不平,收拾行囊,辭官回鄉。

一進家園,風雲變色,家宅已空,人煙已散。

他見著了馮叔為他開門,香娘煮粥,還有花梨……

經過馮叔仔細道來,事情全然明朗,他捶心震撼,悲憤難鳴。

原來不只是上司的陷害,還有兄弟的背叛!

沒錯,他的兩個庶弟也是共犯!

他們從瑞木茶商主事者,也就是沈婉口中得知,家族茶業的一切終歸是她的嫡長子瑞木修言所有,他們心有不甘,不願傾心投注的心力,到頭來還是別人的。

因此,他們便起了反叛之心,不料卻引來禿鷹共食。

他倆在事件中雖保住一命,可爹和娘親雙雙為了冤罪,在家門慘遭斬首濺血,瑞木家就此沒落,連他這個堂堂刑部侍郎也束手無策……

這一切到底有何道理可言!

當他憤恨不平時,庶弟們竟然帶著幾名當地貪官踏入瑞木家,雙方你來我往較勁後,他們竟瞥見花梨有幾分姿色,擺明欲將花梨帶走,他誓死抵抗,無奈孤立無援,直到傷重不治。

眼看著花梨被人欺陵,悲劇亦是無法挽回。

那時的花梨喚的不是大少爺,而是一聲聲的修言哥哥。

他倆沒有誓約,沒有交集。

就歸來初見的那一眼,只有種感覺,他再也不會遇到如她這般的女子。她的不離不棄,堅守家園,執著等著他歸來這日……

這樣的女子,是值得他用心以待,風雨同舟,在一起重拾過去平靜的生活。

但這一切只是多想,已是枉然。

瑞木修言頭一偏,向後對上離兒依然睡去,還微微張口的小臉。

看來,她也沒那個心思再等他的回答了。

那恢復成原本白皙的皮膚,透過日光的照射,竟然隱隱閃爍著晶瑩亮光,任誰看到,絕對不會相信,這是一個整日忙里忙外的丫鬟會有的膚質。

他對此有著無比驕傲,因為那是他每日不懈怠的督促她用豆湯喂養、豆渣敷面、以茶葉水淨顏、洗身所成功養出來的杰作,他十分滿意,也會堅持下去。

瑞木修言收回視線,專注在眼前的田徑小道。

長著薄繭的大手拉拉老驢子的韁繩,示意它放慢腳步,那幾乎是以步行還慢的速度在前進著。

離兒的身子也因此不再因為路面不平的凹凸,顛簸著搖晃。

她吹著涼風,睡得更沉、更香。

第4章(1)

所謂炕桌,是指床榻上使用的案桌,高度不到一米,長度約有兩米,素來泡茶品茗,置手翻書,戲牌下棋,方便使用。

如今這張黃花梨螭龍紋雕琢縷空邊花,看來就是絕世珍品的小炕桌,上頭擺著的卻不是韻牌、棋具、茶具等等之物,也不規規矩矩待在榻上,而是放在屬于瑞木修言書房內的臥榻旁邊。

包訝異的是,桌面上突兀的跪著一個口中念念有詞,雙手還擰著自己雙邊的小耳垂,一臉惴惴不安的女孩。

「采茶……采茶之候,貴及其時,太早則味不全,遲則神散。以谷雨前五日……為上……後五日……五日……五日……」她戰戰兢兢的念著腦海中凌亂的詞句,到了重復性極高的段落,舌頭就像打了陀螺似的轉不過來。

女孩身著一貫的交領綠袖,披肩短衣,襦裙上再綁條短小的腰裙,為的是平時干活方便行事,但這樣更顯得女孩俏麗可愛,輕盈靈動,煞是誘人。

而在臥榻上正確使用炕案的男人,則是頭未離書,眼未抬,順著女孩的話,接著下去,「後五日次之,再五日又次之。茶芽紫者為上,面皺者次之,團葉又次之,光面如筱葉者最下。」

讓女孩想到腸思枯竭,背得心力交瘁但還要硬背的書,是男人最喜歡的一本茶經……當朝洞庭西山人,張源所著的《茶錄》。

男人眼前放的書,不是《茶錄》,他卻能夠一字不漏的背出《茶錄》的內容。

女孩的天資不在背書,他也未多所為難,只是該教的還是要教,女孩該學的還是要學,如果因此借故逃避,那該有的處罰,還是要有。

就一如這樣,讓十二歲大的女孩跪在炕桌上,背誦內文。

男人抬眼,瞧到了女孩委屈又不敢多言的模樣,他輕嘆一氣,「將《茶錄》二十三則主旨念出來,就準你下來。」

女孩還不懂得男人已經讓步,悶悶哼哼的還在找理由,「大少爺……可是袁管事還在等離兒過去茶館……」

她可不是在說謊避責,而是她昨日真的就和江口茶館的袁管事說好,今日要到茶館教新聘的廚娘幾道茶館有名的茶香小點。

別看她年紀尚小,早在四年前大少爺用茶蒸涼糕領她進入茶點領域開始,便啟發了她在烹飪方面的智慧。

從中延伸出來的點心有凍頂桂花釀涼糕、清香小酥餅、風葉蒸糕、茶腌梅、茶薰醉雞、紫蘇茶泡飯、烏龍月餅……等等,江口茶館旗下館子的所有小點,皆是由她之手慢慢研發出來。

所以要傳授教法給新任廚娘,舍她其誰呢?

「我明白,可是那不該打亂我們的授課時辰。」這也是他今日為何待離兒特別嚴厲的原因之一。

他聲音不高不低,試著與她說理,這是他們之間相處的方式,從以前到至今,從今到往後,應該都會是這樣。

自從他教授離兒習字、認字、讀字的第一日以來,每隔四日的未時四刻到申時六刻,就是他們共有的時間,這時間里,離兒會坐在他案桌旁邊的小炕桌,可能是在默書、練字、朗讀、畫冊……最近也才剛與他學習沏出一壺功夫茶。

離兒可能對茶道不精,便想著能逃且逃,能避且避。但再怎麼不願學習,也不能刻意閃避授課時辰,這應該是他倆長久培養下來的默契,甚至成為一種習慣,離兒不能違背。

她不是故意的,只是「恰巧」江口茶館的廚娘是在今日報到,而她也只是「恰巧」順勢答應下來……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早知道第一次的「蹺課」會惹來大少爺的不悅,要是這樣,她也不敢「恰巧」答應袁管事……

「可是大少爺不是說過,有德者不可失信于人,答應人家的事就要做到?」

「我是說過,但理當是你先失信于我,你怎麼有德、有禮?」也不想想是他們之間的約定先成立的,她怎麼能以答應袁管事的事情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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