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彤希的嘴一撇,兩個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從不把朝廷上的事告訴她,她本人也沒興趣知道太多,但她猜得到皇兄和夫君並不相信剌史大人,當年重用他和寵愛李墨芸,不過只是為了牽制如日中天的徐家而已。
這宮里說穿了,一堆惡心髒事,每個人都為了上位而明爭暗斗,就算弄出幾條人命也沒人皺下眉頭。自己的夫君和兄長手上的人命也不少,但她總避著不去听,她的行事雖然潑辣,心頭畢竟是仁慈的。
「皇上英明,自然不在意我這個可有可無的中宮,廢了我的事秘而不宣,只不過是想給徐家一個大大的耳光,但偏皇上又得顧忌李家的野心,怕他們心中有了不該的念頭,到時危害了太子也不好,這才對外守了這個秘密,皇上不過是想以不變應萬變。我在清碧閣帶著詢兒,過了些平靜日子,只是前些時候皇上升了麗妃為貴妃,若李家有旁的心思,只怕宮里不會太平。」
夏彤希皺起眉頭,她與將軍終年在西北,遠離這些是非,但只是一道聖旨,將軍就帶著她飛也似的趕回來,這次回京,她隱約知道有事發生,然而她依然不想過問。
她前些時候才被診出有了身孕,嫁給將軍多年,好不容易盼到了一個孩子,她只想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給生下來,手中這道密旨有如千斤般重,她是真心不想被扯入後宮的紛爭。
「你倒是聰明。」夏彤希不太情願的夸了一句,將手中的聖旨給丟下,「只是既是密旨,知曉的無幾人,你大可趁著現在我皇兄還算寵你,開口討回封賞。」
「我沒這麼大的野心,」她幽幽一笑。「累了。」
夏搭希打量著徐嘉佟,似乎想看個真假,最後只是冷冷一嘆,「好一句累了,但你不爭,不代表別人會放過你,你是個聰明人,真這麼甘願像個悶萌蘆似的把我皇兄給你的屈辱吞下來?」
徐嘉佟側著頭,想了一下。「我不認為這是屈辱,這是皇上不得不為之,為了帝位,為了至高無上的皇權,皇上沒要了我的命,是權謀,更是對我最大的仁慈。」
「狗屁!還仁慈?!」夏彤希哼了一聲,「你心細如發,應知他根本沒把你放在心上,你不過就是枚棋子,任他擺布!現在堪他使用,拉你壓著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貴妃,說到底就是個自私的混蛋,我呸!」
她粗鄙的話,令徐嘉佟心頭微驚了下。「公主,你說的可是皇上,你的兄長。」
「那又如何?若是我父皇還在,我這話照說不誤!」
在西北待久了,將軍府里有夫君寵著,宮里又有兄長撐腰,夏彤希雖然在外人面前一副泱泱大度的樣子,但私底下卻有著暢所欲言的真性情。
「外頭的傳言實在言過其實,你根本就是只紙糊的老虎。」
此時門外的嬤嬤恭敬的送上了酒,夏掛希閉上了嘴,等人都退下,這才大剌剌的倒了一杯,正要喝上一口,又想起自己有孕,便把杯子推到了徐嘉佟的眼前。
「你喝!」
徐嘉佟只能恭敬的接過來,啜了一口,滿嘴的菊花香氣,這酒釀得極好,順口而不甜。
看她斯文的樣子,夏彤希不由得翻了翻白眼,「你這副模樣竟然還能活在這後宮之中,真是奇跡。」
徐嘉佟微低下頭,沒有答腔。
「給你。」夏彤希又倒了杯酒給她。「再喝!」
徐嘉佟只能接過來,又喝了一口。
「說吧!」看著她恬靜的樣子,夏彤希只能認了,不太情願的問︰「總不會平白無故把這個理應帶進棺材里的秘密說予我知曉,有什麼目的?」
「我知道皇上召將軍回京該是為了詢兒,皇上要如何安排,我自知沒有多言的權利,只是詢兒年幼,宮中局勢多變,丞相雖已被罷黜,但他野心未減,若他再不好自為之,只怕徐家禍事難逃,我出自徐家,到時自然難獨善其身,手上這道密旨,只怕最後我死路一條,我命賤,不求苟活,只求若真到了那一日,盼公主與將軍帶詢兒到了西北,能多份心思照顧。」
「詢兒是我兄長的兒子,我自然會多些心思。」夏彤希眼底閃過對徐嘉佟的贊賞,「你真無心帶著詢兒去爭?」
「平安。」徐嘉佟一嘆,「世上最簡單也是最難。」
「身在帝王家,有些事是身不由己,你倒是跟你那野心勃勃的娘家人不同。」徐家除了死去的祖母,根本就沒有一個她認為是家人。徐嘉佟斂下了臉,又喝了口酒。
鮑主雖沒明說,但詢兒的將來,公主一定會放在心上,縱使她真有萬一,詢兒也不至于會孤立無依,她的心頭一松,突然興起,遂站起身。
「公主可否賞臉,陪我去個地方?」
夏彤希想了一會兒,點了頭。
第5章(1)
「你要做什麼?」走到清碧閣後頭,夏彤希新奇的看見那兒竟然有個長長的竹梯,可以直接爬上屋頂。
徐嘉佟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別給我的宮女看到,不然我耳根子又要幾天不得清靜了。」
夏彤希瞪大了眼,「你要爬上去?!」
「當然。」徐嘉佟一笑,轉身就爬了上去,「若公主怕了,自然可以不爬上來,我能理解。」
「哼,這有什麼好怕的!」
「先請公主在這里等著,」徐嘉佟爬上梯子,「等我上去替公主扶著梯子再上來。」
原本以為她是在尋自己開心,沒料到徐嘉佟還真的上了屋頂,而且看她熟門熟路的俐落樣,看來也不是第一次了。夏彤希心想這傳言還真是一點都靠不住,這樣的女人實在太超乎她的想像之外。
「公主!」徐嘉佟從屋頂探出了頭,「我扶著了,你要上來嗎?」
「當……」夏彤希頭一甩,「上就上,怕你不成!」
為了不失顏面,她只能硬著頭皮,顫抖著雙腿,緩慢的一階階爬上去。
直到握住了徐嘉佟的手,坐在屋頂上,夏彤希這才稍稍放下心中的大石頭,一抹額頭上的冷汗,不悅的說︰「真是的,什麼不好玩,玩爬屋頂,這像什麼皇後的樣子?」
「回公主,」徐嘉伶笑著看夏彤希,「我已經不是皇後了。」
夏彤希撇了撇嘴,有些驚魂未定,她打從出娘胎還沒這麼端莊的坐著,一動也不動,就怕一個不留心掉了下去。
反觀徐嘉侈倒是一派悠然自得,手指著遠方,「公主你看,太陽要下山了,這景色還真是美啊。」
夏彤希的眼楮骨碌碌的轉了一圈,「還不賴,但是沒我們西北的遼闊壯觀。」
「這是自然。」徐嘉佟也順著她的話,「你看看,從這里看過去,那是太後的慈寧宮,皇上的議事閣,詢兒的東宮殿還有——」
「誰管誰住在哪里,」夏彤希不自在的看著她,「你到底爬上來要做什麼?」
「我要做模型啊!」
「我方才看到的那些玩意兒?」
她點點頭,「我想要將我眼中的皇城做出來。」
「我真搞不懂你,你有心思應該想辦法讓我皇兄把視線留在你身上,而不是去玩那些泥土。」
「公主就姑且說我玩物喪志吧,比起討皇上歡心,我更喜歡那些泥土。」
「皇兄听到你的話肯定會氣到吐血,堂堂一個皇帝,竟然比不上一堆土。」
「所以咱們得小心點,別讓他知道了,他的心眼啊……」想起他跟詢兒爭寵的樣子,她不禁笑了,「真的挺小的。」
「你真是——」夏彤希實在是無言了。
「娘娘!」下頭突然傳來了蘭兒的驚呼聲,「你怎麼又上去了?!還帶著公主……你行行好,快點下來,皇上帶著大將軍往清碧閣的方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