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說不出話來。
這個故事今她震驚、悲傷而心痛,原來,他慵懶笑容的背後,竟有這麼深的陰影和傷口。
「這就是全部的真相。」
「我好傻啊……」許諾不禁捂住自己淚濕的臉。「為什麼我沒有早點意識到他的心情?」
和他相處的往事一幕幕涌上心頭,她不禁心如刀割,悔恨交加。
「與執著相對,愛同時也是脆弱的、陰晦的,如果,一個人刻意瞞你,而你又那麼遲鈍,無法察覺是自然的事。你不必責怪自己,一切都是那小子咎由自取。」裴杉琳真是有點恨鐵不成鋼。
「你別這樣說他,他只是不想我受到傷害。難怪他曾經告訴我,縱然再喜歡一朵花,可是明知自己沒有養護好那朵花的能力,他就會一直遠遠站在花兒的身邊,看著它就夠了。可是我萬萬沒想到,他指的是我。」
「所以,當那朵花知道的時候,他就逃了,又一次。逃得比誰都快。沒用的臭小子。」裴杉琳達把牙磨得喀喀響。
「剛才我一直試著打他電話,也去過他家,可是他都不在,你能幫我找到他嗎?我好想告訴他,我喜歡的是他,也請他不要再逃避了。」
她要去找他,一定要找到他!不管是怎樣的傷口,總有某些人、某些事,能讓它痊愈吧。沒有治不愈的傷,沒有堅持不下去的愛,只要它是真愛。
「他可是我最寶貝的弟弟,如果,你不能令他康復,就不要再去招惹他。」裴杉琳盯著許諾。
「相信我,我一定會令他康復!我不能沒有他。」
「好,那我就把他交給你。」
那麼堅定而勇敢的女孩,應該能讓那小子好起來吧。
被了,往事已成煙灰,何必再執著不放,于噩夢中苦苦糾纏?放下重負,輕松上路吧,一切都過去了,小魚兒,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我們大家都會好起來。
她長長吁口氣,天,就快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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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園」,墓碑森立,重重疊疊,每一塊石碑下,都深埋著一個生命,一段故事或一則傳說。
風吹起來,松濤聲聲,東方泛起一絲魚肚白。
冰冷的指尖四處模索,卻找不到想要的煙盒,裴杉宇苦笑了一下,緩緩靠在水泥欄桿上。母親的遺像朝著他恬然而笑,一如既往的溫靜笑容,卻令他胸口的痛楚愈來愈深。
腳步聲漸漸驅近……
誰?在此天方未明時分,是閻王還是小表,來向他索命?這具罪孽深重的軀體,他無可眷戀,都拿去吧!
然而,轉過臉,卻是此刻最不想見的人。實在沒力氣繼續偽裝玩世不恭的笑容,裴杉宇毫無表情地盯著朝自己接近的許諾。
她怎麼來了?肯定又是老姐把他出賣了。
「裴杉宇……」
她在叫他的名字?稀奇,以前她不是罵他「死魚」,就是叫他「下垂眼」。
「我來接你,我們回家吧。」
許諾心痛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他整晚都呆在這里?難怪她找不到他。不過才一夜,他就顯得憔悴多了。
「我不想見到你。」他竭力避開她的視線。
「可是我想見你!」她步步逼近。
「你不要靠近我。」他寸寸後退。
「可是我想靠近你!」
後背抵到墓碑,他退無可退。她伸手,將他僵冷的身軀緊緊抱住,用力環緊他的腰,臉頰深埋入他的胸膛,試圖以自己的溫暖融化他的冰冷,淚水漸漸泛濫。
「喂,你干嘛哭啊,我又沒有凶你。」他一臉狼狽地看著她的淚水。
「因為你都不哭,所以我只有代替你哭啊。」
看來老姐不僅出賣他,還把陳年舊事給悉數抖了出來。裴杉宇長長吐出一口氣,覺得一陣輕松。
「你都知道了……為什麼不罵我,不唾棄我?我是個不折不扣的罪人,注定這一生都不可能幸福。」
「別這樣詛咒自己,這不是你的錯,只不過你那時候還太小……」
「你們都對我太寬容了。」裴杉宇嘆息,僵硬的身軀松緩下來。
哭是要減小深重的悲傷,可是為什麼,他胸口的悲傷明明已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卻偏偏一滴眼淚都沒有呢?
抬起手,撫過她的眼角,晶瑩的淚珠沾到他的指尖,透明美麗的液體令他看得入迷……
原來這就是眼淚……
「真美麗啊……這眼淚……」他喃喃低語,深深凝視懷中的她。
「就跟你一樣,美麗得獨一無二,可是,在我的生命中,愈美麗的東西,就愈不可觸模。」
「你可以的!我不就在這里嗎?」
「我做不到……」
他無聲凝視著她,搖搖頭,緩緩地,卻又堅定地將她推開。
他灰暗而悲傷的眼神令她害怕,她見過各式各樣的他,頹廢的、慵懶的、迷人的、戲謔的,從來都是嬉戲灑月兌的裴杉宇,眼前卻是她從未見過的他,某種恐懼的預感襲上心頭,她不由自主地顫栗起來……
這一次,她懷著滿腔熱愛而來,但恐怕,還是阻止不了失去他的命運!
「我想你現在應該明白,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從高中時就開始了。」
呵……這是告白嗎?是告白吧!她等了好久好久的告白。
「可是,那時候你根本沒有把我放在眼里,整天對郝崇文發花痴。所以,我就只能在一邊遠遠看著你,可是我又實在太喜歡你,完全離開你我根本做不到,就只能像個小丑一樣纏在你身邊,逗你欺負你,好讓你能對我留下印象。」
版白的人仍是沒有什麼表情,而听告白的人卻已淚流滿面。
……她真是傻瓜啊,徹頭徹尾的傻瓜!
「不過,我一直在想,為什麼我會這麼喜歡你呢?也許正是因為你那時心里根本沒有我!你的視線,永遠只看著別人,所以我才會被你深深吸引。」
「人真是既自私又獨佔欲強的動物,拼命追求得不到的,卻又隨意丟棄得到的,就像任性的孩子一樣,我也不例外。」
「不是的,你不是這樣的……」她拼命搖頭。
「听我把話說完。我更懷疑,如果,有一天,你也喜歡上我,會怎樣?像童話般,王子和公主從此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嗎?」他自嘲地苦笑。
「不!人生不是童話,不可能這麼浪漫。也許,你吸引我的,正是你從未在意過我這一點,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愛上我的話,說不定我會對你立即厭倦……」
這到底是什麼愛的邏輯?她的內心一片混亂。他卻殘忍地對愛判下死刑!
「所以,不要告訴我,永遠也不要說,就算你喜歡我,也不要學那些電視劇里要死要活的煽情表白,千萬不要!」
這的確是她等待好久的告白,卻也是她听到過的最殘忍的告白,許諾不由心如刀割。
「你好殘忍,你喜歡我,卻不允許我喜歡你。」
奇怪的愛情,奇怪的邏輯,可是至少有一點她明白,就是——他正在推開她,他總在推開她!
「是啊……我就是這麼不可理喻地任性……」
「可是,即使這樣,我還是很喜……」
他立即伸手按住她的唇瓣。「別說。」
「不,我做不到!」
她打掉他的手,愛一個人,怎麼可能不讓他知道?怎麼可能不告訴全世界,她愛他!
「那我就離開你。」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他是認真的!
「不要,我不要……」她緊緊抓住他的衣襟,生怕他從眼前消失。
「為什麼不可以?我們明明相愛啊,為什麼不能在一起?別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我一點也不明白。我繞了這麼大的圈子,好不容易才明白自己真正愛的是誰!所以,求你了,別丟下我,別厭倦我,請繼續留在我身邊,我不能沒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