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內的光芒好溫暖,就像一盞明燈般指引著她的方向,讓婉瑛忍不住要再跨出一步。
「阿瑛!」
這一聲曾經烙印在心頭的呼喚,令她本能地回頭,想看看身後的人是誰。
那是一對中年男女,男的高大英俊,穿著燙得筆挺的警察制服;女的則秀麗柔婉,身穿生前最愛的洋裝,婉瑛腦海中的記憶盒子被掀開,懷念之情涌上心頭,眼圈跟著紅了。
婉瑛朝他們走去。「爸!媽!」
只見向父和向母不約而同地抬起頭,讓她也不由自主地順著他們的目光往上瞧,就見一輪又大又圓的月亮高高地掛在上頭,距離好近好近,彷佛一伸手就可以模到,腦中迅速地閃過一個念頭——
「今天是超級月亮出現的日子……」她不禁恍然大悟,就算是白晝,並不代表月亮就不存在,只是人類的肉眼看不到罷了。
接著,向父瞪著女兒,嚴厲地責備。「那里可不是你現在該去的地方,睜大眼楮看清楚。」
向母柔柔一笑。「你不是答應要等一個人嗎?難道不想等了?」
「我……答應等一個人?」婉瑛吶吶地說。「啊!」
她答應要等將軍服喪結束,做他的續弦,怎麼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呢?
沒錯!她必須回去!
「想起來了嗎?」向母抬起右手,指著隧道的相反方向。「快去吧!」
向父眼中多了慈愛的笑意。「不管遇到任何事,只要做你自己就夠了。」
「我會的……爸、媽,再見!」
苞父母道別之後,婉瑛便往另一頭走了。
當向父和向母的影像漸漸地消失,那一條原本看來明亮溫暖的隧道,在眨眼之間化為陰森冰冷的黃泉路,長在兩旁的鮮艷花朵更成了只見花不見葉的彼岸花,整片妖異沈艷的赤紅,宛如令人怵目驚心的鮮血,更如同噬人的火焰。
才轉了一個念頭,婉瑛已經回到手術室,而區大夫和紀大夫正在搶救自己的性命,並沒有放棄,讓她相當地感恩。
她要留下來!
因為這里已經是她的家了!
「脈象回來了!」姚氏喜呼。
區大夫喘了口氣,和妻子相視一笑。
「……接下來進行縫合!」來到手術最後的階段,他朝擔任第二助手的姚氏伸出右掌。「鑷子!好……縫針!」
「姑娘家總是愛美的,相公,可得把傷口縫得好看些,免得未來夫婿找到理由嫌棄她。」同為女人,紀大夫免不了提醒幾句。
他咧了咧嘴角。「為夫遵命。」
「貧嘴!」她嗔罵道。
直到在縫合好的傷口覆上膏藥貼布,手術終于完成了。
第11章(1)
連著三天,每到申時或酉時左右,秦鳳戈除了上衙門打听行凶那三人的下落追查得如何,便是來到六安堂探視意識尚未清醒的婉瑛,除了他,當然還有大雜院里的人,也會輪流前來關心,祈求她早日康復,至于浣衣的工作,也只能由其他浣衣女來接手,一切等到身體調養好再說。
「婉兒今天的狀況如何?」秦鳳戈找到正好看完病患的區大夫,關切地問。「為何她到現在還昏睡不醒?」
「她當日失血過多,雖然一條小命順利救了回來,身體還是需要一些時間來恢復……」區大夫領著他來到醫館後方他與妻子成親時所居住的小院落,直到岳父過世,夫妻倆才搬回紀府,如今這里的幾間空房便當作病房來使用,讓一些打外地來的病患可以暫住,省去來回奔波之苦。
而婉瑛目前尚未清醒,也不能任意移動,所以便讓她暫住在其中一間,隨時有狀況,自己也可以馬上進行處理。
區大夫站在房外,比了個手勢。「將軍請!」
「那麼她要何時才會醒來?」秦鳳戈想要的不是模稜兩可的回答。
「只要傷勢沒有惡化,該醒的時候就會醒了。」這種事沒有正確答案,他的醫術再好也無法給。
聞言,秦鳳戈眉頭深鎖,倒是不再逼問。
「見過將軍!」負責照料病患和喂食湯藥的姚氏見兩人進來,朝秦鳳戈福了個身,不過後者的心思全落在婉瑛身上,見她眼皮緊合,仍舊未醒,臉色也跟著顯得沉重了。
已經暗中觀察許久的區大夫見狀,試探地問︰「將軍似乎相當關心這位姑娘,也超出應有的分際,莫非……」能直接喚她閨名,代表兩人關系匪淺,所以故意不把話說完,等對方自己承認。
見他似乎看出什麼,秦鳳戈也就直言不諱了。
「不瞞區大夫,這位婉兒姑娘是我想要迎娶進門作為續弦的女子,你和紀大夫這次將她救活,這份恩情我記下了。」若說出彼此的關系,能讓婉兒得到更好的醫治,自然是好事。
听到秦鳳戈親口認了,表示對婉瑛是真心的,區大夫也頗感欣慰,不過驃騎將軍的繼室可非一個平凡的浣衣女能當的,這種門戶之見很難改變,婉瑛想順利嫁進將軍府,得看這個男人是否爭取到底,若真的需要幫忙,他也願意為「同伴」盡一分力量,促成好事。
「將軍太客氣了,醫治病人是身為大夫分內之事,定當盡力而為。」區大夫拱手回道。
才說到這兒,姚氏注意到病患眼皮動了幾下,接著睫毛微掀,有了更明顯的反應。「表姨父,她醒了!」
秦鳳戈立即坐在床沿,看著婉瑛徐緩地睜開雙眼,心情不禁激動起來。「婉兒,你可終于醒了……」
「將軍……」
婉瑛眨了幾下眼皮,先是錯愕、不解,然後才記起受傷的事,倒沒想到會驚動他,她試著給秦鳳戈一個笑容,好證明自己沒事。
「你可知道自己昏迷了三天?」秦鳳戈握住她不再冰涼的小手,喉頭一緊。「醒來就好。」
她感覺到傷口還在抽痛,不過張開眼楮第一眼就能看見秦鳳戈,看到他守在自己身邊,比什麼都高興。
婉瑛有些歉疚。「抱歉,讓將軍擔心了……」
「咳!」區大夫清了清喉嚨,不想破壞氣氛,可是病患的身體比較重要。「將軍,請先讓我做個檢查。」
「請!」他連忙讓開。
于是,區大夫拿出了自制的听診器,拉開伸縮的部分,將一端抵在婉瑛衣襟微敞的胸口上,凝听心音是否正常。
「有件事想告訴區大夫……」婉瑛用只有兩人才听得見的聲音說。「我受傷那一天剛好是十五……也就是超級月亮出現的日子……差點就回不來了……」
聞言,區大夫不禁一怔,接著會意過來。「你是說今天就是……?」這句話只有他們才了解,他們得經過這一段歷程,才能確定是否真的可以留在這個世界。
婉瑛揚起微白的唇角。「對!」也多虧了過世的父母實時出現,點醒了她,要是沒有他們,這一關只怕過不了。
「真是太好了!」他們都作出同樣的決定,也感動了老天爺。
「什麼月亮?」秦鳳戈听到他們在談論這兩個字,有些納悶地問。
區大夫呵呵一笑。「她說昏迷的時候,夢到一輪好大好圓的月亮。」
既然是夢,秦鳳戈也就沒有多問,只關心道︰「那她目前的狀況如何?」
「已經過了最危險的時候,那一刀只差半寸就刺中心髒,傷口又深,要不是老天爺保佑,就算是我也救不了,至少得再調養個兩、三個月才能恢復元氣。」他收起听診器說。
「那麼何時可以返家休養?」秦鳳戈又問。
他又沉吟一下。「這兩天就可以回家休養,不過要等到能下床走動,至少也得十天半個月,免得縫合好的傷口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