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新皇已日漸獲得民心,這些食朝廷俸祿已久,卻從沒上過一次沙場的老痞兵們,依仗著資歷和手中緊握的兵杈,對新皇日日所下的聖旨視若無睹,也拒絕听從朝廷號令。萬不得已下,路翔只好命赤水自中京帶兵前去前線,去整頓那些已快月兌離朝廷的六支邊境軍。
每日收著赤水所派回來的前線消息,路翔與路露的臉色也一日比一日更為凝重,直至赤水已失聯了兩日,路翔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慌張,沖去了延慶宮懇求顧醒把再萊借給他。
彼醒的答案是不。
「仙師……」已數日沒有睡好的路翔,神色憔悴地杵在寢房內,哪怕顧醒再怎麼趕人,他就是不肯走。
「別說了,我不會答應的。」
「朕就借她幾天……」已經想不到法子的他退而求其忒,「不然三天,三天就行!只要她能救出赤水,朕什麼都答應你……」
「我不會讓她去冒險。」
「可赤水他——」
彼醒揚手打斷他的話,「這回你借了小菜,那下回呢?小菜不可能總在路國遭難時,一次次替你挺身而出,她總有回黃金門的一日。況且西苑國那些軍伍里的全是平凡軍人,小萊是個武者,她和其他武者不同之處,就在于她深受著武者戒律,她不能殺普通人的,你休想置她干兩難中!」
他之所以不願讓再萊攙和進這場戰事中,是因他知道,當年黃金門的大師兄,深怕有心之人會利用再萊的一身武藝,所以對她下了他人沒有的戒律。
由大師兄親自扼在再萊頸上的這道枷鎖,一直都束縛著再萊,不讓她妄造殺孽,也不讓單純的她在外頭興風作浪,故而哪怕再萊的功夫再高深再厲害,她也不能對沒人武道的軍人動手。
「那、那……」路翔急得都紅了眼眶,「赤水該怎麼辦?皇姊又該怎麼辦?」
「我去。」顧醒星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袖手旁觀。
他大聲反對,「不行!仙師,你的安危比所有人都要緊,朕絕對不會讓你去的!」
手上無人可用的顧醒只好看向另一人。
「白十一。」
白十一難得嚴肅地拒絕,「小彼,你知道我不能殺生造業的,我還想成仙。」
站在外頭听他們商討半天,卻也沒談出個有用的法子,再萊無聲無息地踱去了淬月宮,還未進至路露近來常待的繡房中,就已听到她沙啞的哭聲。
「露姊姊……」也不知她究竟哭了幾日,就連聲音也都哭啞了。
路露坐在?不清的燭光下,兩手捧著就快要繡好的嫁衣,豆大的淚珠一顆顆落在色澤艷紅的綢緞緞面上。
「我們原本打篡……待到路國恢復了秩序,百姓們又再次相信皇上後,我們就要成親的……」路露情難自抑地埋首在嫁衣中,斷斷續續地哭喊著,「我不再奢求了,我什麼也都不要了……我只要赤水他能平安回來……」
再萊不曾見堅強的大公主哭過,也沒想到,像路露這麼聰明美麗又強悍的女子,也會無助地傷心落淚。
走出淬月宮後,再萊坐在清涼的石階上想了很久很久,直至夏夜夜空中燦爛的星辰都將往西方跌墜,她站起身看了一眼玩處的延慶宮,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向位在宮門旁的馬廄。
「小菜?」赤水抹去額際上又溜下的鮮血,「你怎會在這?」
身負皇命前來邊界的赤水,是為了替路翔收編六安邊界皇軍而來的,可他這明顯就是奪取兵杈的舉動,打一開始,就受到了六名老將軍的強烈抵抗。
相較于六安各自為政的皇軍,路翔所帶來的羽林軍,人數少得可憐,因此別說是想收回兵權代路翔統合國內兵力了,他就是想全身而退也都是個問題。
遭到包圍被困在林中已數日的羽林軍,因突破不了防線,又沒攜帶足夠的糧草,再加上六安皇軍輪流前來偷襲,整安羽林軍是死的死傷的傷,眼看就要缺水斷稂,赤水正想背水一戰,領著羽林軍沖出包圍時,再萊卻從天而降,歪著小腦袋,看向一身狼狽的他。
「露姊姊哭了。」再萊邊說邊走上前,揚指在他身上按了幾個穴止血。
又餓又累還一身傷的赤水,一听到路露的消息,手中所握的大刀便控制不住地微微輕顫。
「你們在這等我,先就地療傷。」她先是側過頭看了遠處與他們對峙的軍人們,再轉過頭來對赤水盼咐。
赤水忙攔在她的面前,「你想上哪去?」
「擺平事情。」
「你想怎麼擺平?」
她舉起一拳,說得再理所當然不過,「打到他們變乖。」
「等等,小萊……」赤水沒拉住她的衣袖,站在她身後對飛快離去的她焦急的大喊,「回來!那麼多人你怎麼擺得平啊?小菜!你听到沒有?快回來!」
再萊根本不去管後頭急得跳腳的赤水,使出輕功在林間跳躍了幾回,就來到六支皇軍在林後的大本營。
大剌剌降落在主帥大帳前的再萊,半分要隱藏的意思也沒有,當帳外巡守的兵員們發現她時,無數支火把登時照亮了大帳前的營地,一根根長槍也都相繼舉起對準了她,而被驚擾的六名將軍,則是一個接一個自帳中走出。
「你是何人?」
「黃金門的再萊,路國皇帝所聘來的保鏢。」
黃金門的門人?眾家將軍不約而同地換上了恐慌戒慎的神色。
原本他們對這名不知死話,竟單槍匹馬跑來這兒妄圖阻擋他們的女人,是全然不放在心上的,還以為她只是赤水最後掙扎的手段,可當黃金門如雷貫耳的名號一入耳,他們就再不敢小覷于她了。
「你……來這兒做什麼?」她是皇上的保鏢,難道說,這是表示黃金門已站在皇上的那一邊?
再萊看了他半晌,然後將黛眉一挑。
「要你管!」
「……」這小妞是來亂的?
再萊將視線繞過杵在她前頭的這些將軍,大抵數了數他們身後那些兵員人數有多少後,她在嘴邊喃喃,「只是不能殺而已,又沒有說不能傷……小七說得對,有漏洞就要懂得鑽。」
六名原本不和,但難得團結起來對付赤水的老將軍,猶未听清她在嘀咕些什麼,一股恐怖至極的相級的威壓已自她的身上散開。
不同于他們所見過的其他相級高手,在她的威壓中還充斥著神天煞氣,霎時林間卷起了一道道狂風,這股似要置所有生靈干死的煞氣,呼嘯地穿梭過林中,直撲所有人的面門而去。
再萊甩甩兩掌,腳下輕輕一踏點,便赤手空拳地神向他們,一名將軍剛揚起大刀想攔住再萊的拳頭,她卻松開拳心,一把抓來那柄大刀,隨手將它扭成一圈廢鐵往身後一扔,再高高舉起兩掌飛竄至他們面前,在他們胸口各按下一掌。
六名老將軍各自朝不同方向躺在她的四周,後頭那些想趕上來救援的副將或旱兵員,則被她還沒收回去的煞氣給壓制得無法往前一步。
「重來。」她朝地上的其中一人勾勾指。
「……什麼?」老將軍連連吐了好幾口鮮血,她那一掌將他的胸骨幾乎震斷泰半。
「兵符。」赤水不就是想要這個東西?那就統統拿去給他好了。
「你休想——」
「我自己拿。」她聳聳肩,也不需要他們的同意,便自顧自地彎下腰將他們給徹底搜身過一遍。
由于林間沒什麼可綁的東西,再萊索性將他們六個人的褲腰帶都給解了,分別綁在他們的腳上後,她便拉起褲帶的另一頭,準備把她的戰利品給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