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唇漾一記毫無溫度的薄笑,星眸轉盼,目含不屑,「這麼說我應當受寵若驚多謝桑大公子垂青?」
桑律呂呵呵輕笑,「這倒不必,這一場賭局沒有贏家,我的心輸掉了,你的心里也住著一個我,獨一無二!」
玲瓏上下睨視他一眼,輕嗤道︰「這麼自信?」
桑律呂笑著上前一步摟她入懷,下巴輕摩她柔軟的發頂,玲瓏微掙了下沒掙月兌,便任他了,耳邊听他自大道︰「不是自信,而是相信你沒有理由不愛我。不管你承認不承認,今生你只能是我的玲瓏!」
玲瓏深吸一口他醉人的氣息,放任自己陶醉在他的溫情里,不再去想該不該的問題,心底自問︰愛他?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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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如桑律呂所承諾般,他並沒有過多干預玲瓏的事務,只是每當她以男裝出外與人談生意時,身邊總會多一座冷面神,對錢莊的生意而言說沒有影響是不可能的,尤其當哪一個談生意的主顧明說暗示地意指青樓時,都會遭到桑大少爺極冷凍人的一瞥,以致桂瓏每談兩三筆生意,就總會有一兩筆被他看掉。
漸漸地,桂七少與其貌可傾城的六姐夫之間曖昧關系的謠言如星火燎原般傳遍蘇州城的大街小巷。而每當遇到玲瓏憤怒指責的目光時,他大少爺卻在一邊優哉游哉地品茗飲茶,對自己的所為絲毫不感到羞愧。常常恨得玲瓏咬牙切齒,發誓要連本帶利地報復回來!
冬去春來,轉眼又是一年,妍笑早已離開桑府,上個月遣人捎信來說他父親已為她找到了婆家,年底便會出閣,滿紙的小楷雋雅中雖極力掩飾卻還是流露出淡淡的哀愁,玲瓏只得薄嘆一口氣,但願她能早日走出迷情的陰影,而這是誰也幫不上忙的!
桑羽翔身體已經大好,桑夫人如願可與愛子朝夕相處,諸事心滿意足,哭是哭得少了,只是在與小兒子的親密接觸共同揣摩下,整人的本領大增,在母子兩人的合力下,蘭苑里整日雞飛狗跳,以至到了令下人們談蘭苑而色變的地步,對它的恐懼甚至超過了對絳霄樓,畢竟絳霄樓里又多了一位和藹愛笑的大少女乃女乃,當大少女乃女乃在時,就連最愚笨的下人也能感覺出大少爺的好心情。而人在好心情時,一般都會對別人的小錯小誤寬宏大量,大少爺也是人,自然也不例外。
整個鏢局里最和樂的恐怕就數德旺伯了,曾有人細心地統計過,德旺伯曾有整整兩天樂得合不攏嘴的記錄,一年來對犯錯的下人也明顯寬和得多,往大少女乃女乃處也跑得更勤了。總之,不管主家們如何,他們這些下人的生活是處在兩個極端,雖都每日勤勤懇懇,諸事不敢懈怠,但合府的人都悄悄同情不幸身陷蘭苑的兄弟姐妹們,他們銀子雖拿得多些,卻必須忍受那樣的折磨,由此可見,銀子是多麼難掙,人哪,還是知足常樂。
時已值盛夏,江南的午後濕熱難當。今日的威武鏢局來了一位貴客。何為貴?便是有本事能使得桑家的兩位少爺同時出迎。這樣的盛況在威武鏢局可是不常見,何況同行而來還有鏢局京師分座的總瓢把子萬俟老爺子。來人一入府便被請進了絳霄樓。
水塘邊的涼亭里,玲瓏身著單薄的夏衫,頭發只簡單隨意地挽了一個髻,簪了一枝碧玉釵。手中的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動,杏眸低垂細細審視棋局,琢磨律呂剛才的那一步,唇邊緩緩勾起一抹輕笑。身後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玲瓏並不理會,輕輕放下一顆白子,偏頭看了下,甚覺滿意。
春娘小步地走到玲瓏身側,玲瓏抬頭沖她微微一笑,團扇輕點示意她在對面坐下。
春娘坐下喝口冰鎮酸梅湯順了一口氣,道︰「六小姐,你知道來人是誰嗎?」
玲瓏眼看著棋局,淡淡問道︰「誰?」春娘皺眉搖了搖頭︰「其中一個灰發灰須的听說是咱們鏢局京城分座的萬俟老爺子,另一個就不知道了。不過這人長得還真是奇怪。」
「奇怪?」玲瓏看她一眼,笑道︰「怎麼個奇怪法?還長了三頭六臂不成?」
春娘也笑,「哪有長成那樣的。不過這個人長得也確實與常人不太一樣。姑爺夠高了吧?他足比姑爺又高出了半個頭,胡子拉碴的也看不出是什麼相貌,身材又十分魁梧,往那兒一站就像一座大山似的。如果不是親眼見著,真不敢相信有人能高壯成那個樣子!包奇的是他背上那把劍,雖然拿布包著,卻總感覺好像會發光一樣!如果不是大伙兒都這樣想,我還真以為是太陽太毒曬昏了頭呢?」
玲瓏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低喃道︰「會發光的劍?莫非──」
春娘眼一亮,驚喜問道︰「六小姐知道他是誰?」
玲瓏一笑,「如果我所料不差,那就是他了。沒想到他與桑家兄弟還有這樣的交情。」看向春娘道,「你不必知道他是誰,他也不會在府中久待,日後在外行走,若不小心遇上了,能避多遠就避多遠。」
「噢。」春娘莫名所以,但向來極信服桂玲瓏,仍認真地點了點頭。
玲瓏微搖團扇,望著棋盤巧笑道︰「這盤棋律呂是輸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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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如玲瓏所料,那位貴客並未在府中留住,從絳霄樓出來後便徑自去了,空讓德旺伯白忙活了一場。萬俟鴻天倒是在府中住了三天才告辭離去。兩人走後,府中一切又恢復如常,日子在平平淡淡中一天一天地消逝。樹上的葉子由綠而黃,江南的冬天再一次姍姍來遲。
玲瓏帶著春娘和一干侍女自蘭苑而出,明顯地察覺到身後眾人皆長呼了一口氣,玲瓏不由紅唇溢笑,緩步走在去絳霄樓的青石小路上。路經花塢時恰巧見到申豹附在桑羽翔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羽翔皺眉點了點頭,低聲吩咐了幾句,申豹微躬身轉身離開花塢。
玲瓏垂眸思索了下,揮手屏退身後的侍女,唇勾一笑,腳步輕盈直向羽翔而來。
羽翔听到腳步聲回頭,見到玲瓏正笑盈盈而來不由微訝。見她逐步走近,已無可退避,忙恭敬道︰「大嫂!」
玲瓏巧笑,「二弟好大的雅興!」
羽翔掃一眼無花的花塢,嘴角強牽一笑,「恰巧經過這里,愛這幾株文竹。」
玲瓏笑意更深,「剛看到申護衛急匆匆地離去,莫非出了什麼事?」
羽翔心里「咯登」一下,神色間有些尷尬,忙道︰「沒事,沒事。申豹不過是去幫我辦件私事。」
「私事?」玲瓏挑眉,戲謔的目光盯得羽翔頭皮一陣發麻,視線有一絲的游移,強笑道︰「是私事!」
「二弟身子才剛好,莫要太勞碌才是。」玲瓏語氣一轉,輕笑道。
羽翔暗松一口氣︰「勞大嫂費心,羽翔自知輕重。大嫂這是要去絳霄樓?」羽翔沒話找話又帶些許暗示。這夫妻倆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哪兒也不愛去偏都愛整日把自己鎖在絳霄樓的書海里,真不知有什麼趣味?這個女人連大哥都能收服,恐怕手段比大哥有過之而無不及,明哲保身為上,還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吧。
才聊幾句就開始趕人,意圖也太過明顯了吧!
玲瓏淺笑盈盈,道︰「正是要去。只是玲瓏入桑家已兩年有余,卻一直有一個疑問縈繞心頭,百思不解。今日機緣巧遇二弟在此,正想請教,還望二弟不吝于答。」
羽翔眼珠一轉,笑道︰「大嫂但問無妨,羽翔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