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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桔棋 第16頁

作者︰施諾

「其實我們的關系也只是萍水相逢,因為我不怕你,所以你巴上了我,這種淺薄的關系遇到大麻煩還不是各自逃命。」

「我不會這樣的……」

「我是人稱‘鬼月’的刺客,不該與任何東西有所交集,與其最後被背叛,還不如現在就離你遠點兒,你我總算相識一場,我也不會自私地真要你送命,你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吧。」

「朔月——」

「我不是什麼好人,又怎麼會去相信別人,更何況是妖精!」他雙手環胸厲聲地說道。

桔想咬著手背努力不哭出來,不能哭,她可以為無關緊要的任何事流淚,但是為自己而哭——那樣實在太悲慘了。

她想起其他花精和她說過的話,她們說人的壽命是很短的,所以改變起來也要比其他擁有永久生命的生靈更加迅速。為什麼前幾天她還覺得自己在朔月心中有著一席之地,他會關心自己在乎自己,可是現在又全都變了呢?

還是說,從頭到尾都是她弄錯了,在許多年前,在她還是朵小花的時候,他就沒有將她當真過。

可是她卻當真了,當年他問的那句話一直擱在心里,想著總有一天要告訴他答案。但是已經沒有必要了,他早就忘了自己曾要求過什麼。她抓在掌心的承諾,根本不會有人在乎的。

「對不起……」桔想微弱地說道,小聲得幾乎听不見,「對不起……我……我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她原本只是無知無識的草木,可修煉成了人的樣子也沒有用,不管再如何努力,在凡人眼中她始終是個異數,多少不甘願也只能化成一道清淚。

她轉身一步一步地離開,希望听到朔月突然出聲叫住自己。不被信任也沒有關系,她還是想在他身邊啊。

但是一直到出了門口身後也沒有任何的聲響,桔想將手背咬出了血,眼淚也還是止不住。

不能哭,為自己哭是懦弱的,只要不哭就說明還沒有絕望,只要不哭就還能期望等待……

她不想哭的,可是為什麼眼淚都止不住呢?

她一路跑出客棧,逃出這個讓她哭得好大聲好大聲的地方。

是的,這樣最好,他是鬼,是魔。曾經,在很久遠的過去,那個要殺他的孩子不是這樣說的嗎,要殺他除去自己的心魔,他是立于他人心頭的魔,又怎會有可能得到寧靜。

與其失去,不如放手。

與其將來被怨,不如自己先離開。

他為什麼會忘記長久以來的信念呢?

他害怕被桔想拋棄,也不願將她卷進這場紛爭,因而對她說了那些殘酷的話。

在他的心目中,一直覺得桔想的雙眼是最剔透純淨的,即使是小小的謊言也不該在她面前出現。他也一直認為自己是無法對那雙眼眸撒謊的,但原來只要願意,他還是可以親手沾污最純潔最寶貴的東西。

人,真是眾生中最殘忍、最擅長撒謊欺騙的種族。

只有讓她走才是最好的,回到屬于她的地方,回到能養育出如此純粹的孩子的地方,這里不適合她,這個滿身血腥的自己也不適合她。她總有一天會離開,總有一天會恨他致死……就像那個人一樣……

與其失去,不如自己先放開手,那是他七年前學會的。原本在桔想的溫柔之下幾乎要忘記,但連日來的幽夢又喚起了他內心所有的畏懼。

可該死的他又讓她哭了,即使沒有正眼看,也能听出她咬著手背啜泣的聲音。

桔想說過,花精的眼淚會變成清晨的露珠,這原本是無比美好的東西,卻因他而撕裂成會使她痛苦的東西。她不適合哭泣,雖然有時候哭泣的容顏惹人憐愛,但他還是更喜歡看她笑的樣子啊。

下次我會做得再好吃一點的!

每次吃飯前她都會笑著這麼說,今後是再也听不到這句話,再也吃不到她煮的東西了,雖然每次都難吃得讓人想吐,但是……

「好想再吃一次……」

將臉深深地埋在臂腕之中,手掌緊握,渾身的肌肉都在賁張,他拼命地壓抑住在身體里到處亂竄的絞痛,粗喘的聲音在空氣中流散不止。

痛苦、不舍、自責、憎恨……太多的感情撞擊著他,他努力地壓抑這些情緒,他必須壓抑,從很久以前開始便學會了壓抑。

不能去渴求,因為想要的東西永遠得不到。

不能痛苦,因為即使哭泣也不會有人來關心。

不能憤怒,因為一旦怒火流瀉人便會瘋狂。

他從小就是這樣一路走來的,在那一方與外界封閉的小小天地里隱藏起身上所有的稜角,只因為他知道自己本就不該降生在這世上,知道所有的人都想將他的存在掩埋。就像他不敢伸手承接桔想的眼淚一樣,他總是在害怕沒有資格去接受什麼,害怕沒有資格去妄想保有什麼。

他一直是安靜平和地生活著,即使七年前那件事的發生將他最後卑微的期待打碎,他也只是抑制下痛苦和憤怒,然後學著抹去無用的溫厚和善良將冷漠覆蓋周身。

但在遇到桔想之後,他能感覺到有什麼在悄悄改變——溫暖的、希冀的、寧靜的……只是,他沒有機會再去追究是什麼在自己的心中生根發芽。

原來以為桔想會待在身邊很久,他甚至期待那樣的日子會持續很長很長,連綿成一個他太久不敢去奢望的永久,讓他能夠有勇氣承下桔想所有的愛恨嗔痴。

但是他始終保不了一個「永遠」。

不知過了多久,再一次抬頭,朔月的眼楮已經變成無心無念的冰冷。

他變成孤鬼的最初,以及所有發生過的一切,都因「那個人」而起。積壓于心中多年的怨恨,還有眼前被破壞的寧靜,這些終究是該與那個始作俑者作個了斷的!

從看到城中巡邏的士兵開始他就知道了,是「他」來了,「他」要結束七年前沒有結束的事情。

但是這一次他不會輸了。只要有「他」一天,自己就永遠擺月兌不掉舊日的陰影,既然「他」這樣希望找到他,那麼這一次,他就拉「他」一起陪葬,就由他親手來將這一切紛爭仇恨都結束掉!

手握兵器從窗口直接跳下,在各個客棧門口守備的士兵見狀不由分說地發起攻勢,朔月長劍飛舞,一連串的劍式將一干士兵全數擊倒,招招狠辣,不再像以前那樣對無關之人處處留手。

「是畫像上的人!」

有士兵經過認出了他,十幾個人大喊著沖過來。

朔月的嘴角浮現出冷笑,他縱身而起,銀白如月的光芒在打頭陣的兩人脖前掠過,頓時血花四濺。繼而又將長劍使得颼颼作響,眼花繚亂得讓人看不清劍招,一眨眼的工夫,左右兩側各有一衛兵腦骨碎裂,連續兩聲慘叫引來更多的士兵。

朔月不慌不忙,他一路不停地左右砍殺,渾身上下沾滿了鮮血,人數卻不見減少,繼續從四處奔趕而來,但他反而有越戰越勇的趨勢,一柄劍使得更加炫目奪人。

街上已沒有了行人,只見到滿地的尸體越來越多,朔月身上的血跡也幾乎染滿整件衣裳。他如著了魔般大力揮著兵器,見神殺神,見佛殺佛,只想把面前一切阻礙他的東西全都消滅盡。

「我知道‘他’來了,叫‘他’出來!」喊聲直沖雲霄。

★★★

桔想蜷在一條僻靜的巷子里,靠著牆坐在地上縮成一團,外面嘈雜的聲音她听不到也不想去听,像只被丟棄的小狽,要獨自舌忝完傷口才能再次昂首站起來。

「痛……」她嘴里小聲呢喃,手摩擦到衣服時傷口抽痛了一下。那是她的壞毛病,總是咬手背來抑制月兌僵失控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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