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光源充足,趴在地上的夜潛者無所遁行——
「真是……」
燈火照亮了九命爽朗的面容,他抓抓頭發,無奈地爬起來。真是,本來想帥帥地出場的。
「果然是九命!」桔想為直覺沒有錯而高興不已。
「你來做什麼?」朔月則是沉著臉沒什麼表情。
「還能怎麼樣,當然是來看望你們的嘍!」恢復好心情,九命壞壞地一笑,「哎哎,你們這麼晚了還粘在一起啊——」他故意拖長了音調,惹得朔月直皺眉。
「我們在下棋。」桔想听不出調侃的味道,很老實地回答他。
「下棋?!」
這下輪到九命攏眉了,往前越過朔月的身體一看,果然是一棋盤好好地擺在桌上,兩人端正地坐在桌子的兩邊,神態自若——
「朔月弟弟,你是不是男人啊——」苦著臉,九命忍不住要仰天長嘆,他、他是為了什麼才偷偷模模地找到這來的,又是為了什麼遲遲不肯進來在外頭瞄了老半天的,不就是想抓些什麼在床,好回盟里娛樂娛樂兄弟兼自己嘛!
罷才在外頭听到桔想在里頭「不要」「討厭」「每次都這樣」,他還激動了半天,還心想著這向來六根清淨的朔月也有和尚開葷的一日——只是怎麼燈也不滅就叉叉叉叉——結果、結果只是在下棋?!這叫他情何以堪啊!
他哀怨地看著朝他直瞪眼的朔月,可憐兮兮地搖尾乞憐,啊啊,請大人開恩來點兒八卦滿足一下他日益枯竭的心靈吧!
「九命怎麼了?」桔想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他好可憐,讓人想替他掬把同情的淚。只是,他為什麼會看起來那麼可憐?
「不用管他。」朔月沒好氣地道。
「朔月弟弟——」
「說吧,除了那些沒用的東西,你還有什麼事?」朔月懶得和他閑扯,問得直截了當。
不行了不行了,今天大少爺很不耐煩哦。看看沒什麼戲再可以唱,九命不再同他嬉笑,他收起玩世不恭的神情,浮現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如平日見到生血似的詭秘。
「今晚子時,繡柳莊東面絮院,刺殺獨自到訪的客人。」
「收到,明白。」同九命小聲交談片刻後,朔月簡單地回答了他。
「那我消息算是帶到了。」九命活動活動筋骨,仿佛在惋惜自己無法登場來場嗜血的搏殺,「看你可以快活地大開殺界,我也該自己去找點兒樂子了。我說朔月弟弟啊——」他眨眨眼,笑得曖昧,「離子時還有一段時間,好好把握哦!」然後不等朔月趕人,一個飛躍已不見了蹤影。
把握什麼啊,朔月沉著臉。
「把握什麼啊?」有人懵懂地不明就里。
「你不用知道。」男人用衣袖抹了抹臉,想擦去什麼似的,然後跌撞了一下,轉身去收拾今晚可能要用的東西。
「哦。」朔月說不用知道那她就乖乖不問,但是——「我能不能也去啊?」
「什麼?」朔月整理物品的手停了下來,「我們說好你可以跟著來這里,但我執行任務的時候你要在客棧里等。」
「我知道,我是這麼答應的,但是我真的好擔心啊。」她這兩天總是很焦慮,不知該如何是好,她擔心他會發生意外,就怕哪天害怕的事會成真。
「我已經探查過了,那里守備並不森嚴,這些日子也不曾有過什麼厲害的角色進入莊內,這次行動會很輕松。」朔月平淡地同她解釋。
「既然不危險那就讓我和你一起去啊。」
「不行,你要待在這里。」
「拜托你嘛——」
「客棧最安全,你留在這里等我回來。」
「但是,我一個人等在客棧里,一定會胡思亂想的啊!」桔想放大了聲音,連自己也嚇了一跳。
她的恐懼感一直沒有消失,她不要一個人留在這里等他回來,她討厭等待,就像那個時候一樣,她以為他會回來,她以為一定可以等到他再次回到自己身邊,結果在很多年後看到的卻是血泊中觸目驚心的他。
「我不要等,等人很難受,明明抱著希望,明明認定了一定會回來,卻又好像自己其實什麼也沒有,什麼也無法抓在手中,這種感覺真的很不舒服。」不想哭的,她在朔月面前老是像個淚包,其實她很堅強的,她希望他能看到自己堅強的一面,她希望自己被肯定……
看著眼前的人用小手偷偷地抹掉快要掉下來的眼淚,朔月有些不知所措,他又惹她哭了,她就像是水揉的,讓人無法狠心對待。但他卻又總讓她陷入哀傷的情緒,再這樣下去,連他自己也要怨恨起自己來。
「我是擔心你……」
他嘆口氣,大掌撫上女子的頭,輕輕地安撫。
親昵的觸模,就像以前他常做的,用手輕柔地撫著花兒的瓣,好像有什麼東西溢出了桔想的心房,暖暖的,滿滿的,在全身上下游走漲開,連臉蛋也受了波及成了粉紅的暈。奇怪的感覺,不,是整個人都變得怪怪的。
「請你……讓我任性一下好不好,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她小聲地央求,聲音竟是柔膩得不像平日的自己,明明是懇求,卻像在撒嬌,流轉的語調漾出春日里花兒開得最是燦爛的千嬌百媚。
朔月痴痴地說不出話來,女孩子的軟噥細語在房中流散,桔想身上獨有的淡淡香氣圍繞在周遭,如絲線般細細軟軟地沾染纏繞,不是掙扎不掉,只是不願斷了這縴縴密密的牽絆。
離子時還有一段時間,要好好把握哦。
憶起九命的戲言,朔月頓時一顫,猛地放下撫在桔想頭上的手,拉開兩人的距離。
「朔月……」桔想水漾的眸子里還有著淚珠,她有些迷惘,弄不明白剛才的情緒為何。
朔月背過臉去平息突然被挑起的,他是怎麼了,竟然差點兒被九命牽著鼻子走,桔想只是個單純平常的小花精,他怎麼會仿佛失了心魂一般,痴迷得難以自拔。
定下心神,朔月轉過來對桔想說道︰「你要保證不會發生危險,遇到打斗就躲遠遠的。」這是他的最大限度了。
「啊,你答應了!」原本還綴著淚痕的臉兒馬上破涕為笑,她高興地大聲說道,「我一定遇有什麼事就逃,我什麼本事也沒有,就是身子輕,飛得快!」
朔月搖搖頭,笑著轉身繼續整理行頭,听著桔想在耳邊嘰嘰喳喳的一連串保證。
被迷住了嗎?不會的,他沒有多余的情感分給別人,即使那個人讓自己心憐讓自己心疼……
☆☆☆
當夜子時,繡柳莊東面因為守備並不森嚴,朔月和桔想潛進來極為簡單,沒有踫到一絲的阻礙,莊內有時會有人巡邏,但也很容易掌握時間,輕輕松松就來到了絮院。
兩人俯身在院前的山石後面,觀察情況。
「為什麼這麼容易就到了這里,沒見到什麼守備,我反而覺得更加不安。」一身夜行衣的桔想同朔月一樣用黑布蒙起了臉,因為花精身段輕盈,來到這里根本不費吹灰之力。但這也是她到目前為止膽戰心驚的原因,太過便利,反而感覺危機四伏。
「不用擔心,據九命所言,那人入莊時要求一律低調,所以才會未安排守衛。」朔月輕拍她僵硬的肩膀,「這樣最好,免得不必要的殺戮。」
桔想點點頭,她這幾日總是惶惶不安的,所以對任何事都放不下心,「那我們現在就進去嘍?」
「等一下會有斬殺流血,而我做的也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事情,這樣你還是確定要進去?」朔月再次回頭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