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晚上你我各睡一邊好了。」
沈慕秋滿意的點點頭。
不久之後,安泰端來兩碗面條,碗內各有一個荷包蛋,切了細碎的綠葉菜在上面,澆了清油,這已是這戶農家所能拿出來的最好的食物了。
李小風對這樣的吃食沒什麼意見,吃得很是香甜,而沈慕秋到底也將一碗面吃完了。
安泰收拾了碗筷便離開,換他吃飯休息去了。
「那面不合你心意吧。」
「嗯,是不太合。」面對她的質疑,沈慕秋坦率承認。「出門在外的,你也別總是那麼講究,要不我真覺得你跟個大姑娘一樣了。」見他蹙起眉頭,她馬上又道︰「當我沒說。」她很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
沈慕秋沒好氣的斜睨她一眼,而她倒也不怕他生氣,對著他皮皮一笑,她這孩子氣的模樣,倒是逼出了他的笑意。
因著天色還不是很晚,沈慕秋便讓人從車里拿了燭點上,端坐在桌邊看書。
即便身處在這間土坯農家廂房之中,可他硬是搞出了華貴明堂的氣勢,這讓李小風看得實在是感慨不已。
沈慕秋看他的書,百無聊賴的李小風自然又去削她的竹片。
他們這樣坐在桌子兩邊,倒也相安無事。
等到天色完全暗下來,安泰便照自家少爺的吩咐替兩人鋪了被褥。
被褥也都是從車下拿下來的,並不用這戶農家的。
一直到安泰退出去,房里只剩下兩人的時候,一種淡淡的、名為尷尬的氣氛,逐漸擴散開來。
他們都不約而同想到了昨晚那個小意外,繼而又一次深刻認識到孤男寡女同處一室的微妙。
有些事,無知無覺時不覺如何,不經意間經過了意外催化,便會讓人生出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思來。
此時的沈慕秋和李小風便是如此,心情莫可名狀。
李小風眉頭輕鎖,這席土炕並不寬大,雖然安小包子已經努力讓兩個人的被褥楚河漢界涇渭分明,但是事實上兩副被褥之間所能拉開的距離委實算不上太遠,她突然有些後悔同意同炕而眠了。
沈慕秋定了定心神,便開始寬衣解帶,上炕安歇。
李小風實在看不慣他這副安然自得的模樣,狠狠瞪著他。
他似是無所覺,只是淡淡地道︰「時間不早,睡吧。」
這姓沈的混蛋也太不把她當個女人了,這些日子在她跟前寬衣解帶簡直都成家常便飯了,以前還會叫她回避一下,最近連這話也懶得說了。
李小風忍不住自我反省,她之前為什麼都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呢?好像她也不應該生氣,畢竟貼身保護就是要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待在雇主的身邊,所以看到些原本不應該看到的,也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仔細想想,似乎這事她也不算吃虧,畢竟沈慕秋真的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她決定讓自己冷靜下來,對,她沒吃虧,相反的,她還佔了便宜呢。
自我調適完畢之後,李小風終于覺得平心靜氣了許多,于是她月兌了皮靴,上床合衣而臥。
「你這樣睡難道就不覺得不舒服嗎?」
李小風哼了一聲,「難道為了舒服,我就能跟自己在家時一樣了嗎?」
「也沒什麼不可以啊,我不介意。」
瞧沈慕秋一臉泰然自若的表情,她的心火蹭的一下又竄了起來。「沈大公子。」
「怎麼了?」
「請你一定要記住一件事。」
「哦?」
「咱們兩個畢竟男女有別,懂嗎?」
「明白了。」沈慕秋輕笑,而後翻身將背影留給了她。
李小風忍不住又朝他的背影瞪了一眼。
他的臉上卻是一片笑意,那是種逗弄了心愛寵物,或是佔到某種便宜,略嫌不厚道的笑。
其實,某些時候她跟安泰一樣,逗弄起來很有趣。
第5章(1)
雨整整下了七天,絕對是一場壞雨,然而好不容易雨停了,沈慕秋一行人卻沒辦法第一時間上路。
這場雨下的時間太長,道路異常難行,他們即使要上路也需等天氣放晴幾日,路上的泥濘減輕才行。
最要緊的是,沈慕秋這位貴公子受不住土坯屋子的潮濕受了濕冷,病了,偏偏村子離城鎮又遠,侍衛去請大夫未回,把安泰急得完全沒了主意。
「安泰,別急。」實在看不慣安泰那副六神無主的德性,李小風忍不住說道。
「我怎麼能不急,我家少爺絕對不能有事。」
「你不是已經讓人去鎮上請大夫了嗎?」
「可都這麼長時間了,人怎麼還不回來。」
「外面的路肯定不好走啊,恐怕他們就是想快也快不了。」
安泰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陰沉了。
「甭在這院子里難受了,趕緊回屋伺候你家少爺去吧。」
「哦。」安泰垂頭喪氣地應了一聲。
李小風倒是頗有雅興,背著手,站在院子里舉目遠眺,遠處的青山籠在一片山嵐霧障中,猶如人間仙境,雨後的空氣實在新鮮,她情不自禁深深吸了口氣。
「李姑娘。」
她還沒享受夠這股清新,安泰的聲音又傳來了,她一回頭看到站在房間門口的安泰,納悶的問︰「怎麼了?」
安泰往房內瞄了一眼,底氣不足地道︰「您能陪我家少爺待一會兒嗎?」
「他不是昏睡著?」李小風有些不解。「醒了。」
「醒了就讓他自己躺著,房里太悶了,我可待不住。」
安泰張嘴瞪眼,躺在炕上的沈慕秋听到她這麼說,也緊緊蹙起眉頭。
「安小包子,你那是什麼表情?我只是保鏢,又不是丫鬟,伺候他是你們的事。」嬌里嬌氣的,不過睡了幾天潮屋竟然就病了,真無語。
「李姑娘,您畢竟是個姑娘家,心細會照顧人。」
「我是姑娘沒錯,勉強也還構得上心細的邊兒,但我真不會照顧人。」李小風實話實說。
安泰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沒見過有人像她這樣直言不諱的。
見他一臉為難,她善心大發地道︰「算了,看在你這麼可憐的分上,我進去陪他坐會兒吧。」說完,她進了房里,走到炕邊坐下,看著躺在炕上的某人道︰「病著就好好休息,沒事折騰什麼呢?」
沈慕秋非常應景的咳嗽了兩聲。
李小風又轉頭去問跟進來的安泰,「你家少爺退燒了嗎?!」
安泰搖頭,眼底是抹不去的擔憂。「那你還不繼續給他換帕子?」
「您真就這樣看著?!」他甕聲甕氣地說。
她點點頭。「對呀,我看著就行了。」
安泰實在說不過她,只好重新擰了塊濕帕,給自家少爺換到額上。
沈慕秋的雙頰因為發燒而泛著不正常的潮紅,目光也有些迷蒙,被他這樣的目光盯著,李小風的心突然有些發慌。
真真是妖孽啊!
「李姑娘,您陪我家少爺一會兒,我去看看粥熬好了沒。」
「去吧去吧。」安泰離開後,她很自然的轉頭看著炕上的病人,卻發現他仍執著的盯著她瞧,她有些別扭的別開臉,清了清嗓子道︰「你就算把眼楮看穿了,我也不會心虛,我可沒義務伺候你。」
沈慕秋輕笑道︰「我沒說你心虛。」
他的聲音因為生病,失了清越而變得沙啞,猶如被沙礫磨過一般,可她卻覺得這樣的嗓音倒也有另一番風味。
「你坐過來一點。」
「做什麼?」嘴上這樣問,但是李小風還是往他身邊移了移。
沈慕秋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
照理說李小風應當把他的手甩開,再狠狠刮他一頓,然而手上傳來的熱度,卻讓她不自覺蹙眉,連聲音都放軟了幾分。
「很難受嗎?」
「嗯……」
看著他發白干澀的唇瓣,她拿過安泰放在二芳的茶壺倒了一小杯水,先放在一邊,接著月兌鞋上炕,將他扶坐起來,拿起茶杯喂他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