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事?」
「這里每一個人,從上到下,彼此的關系。凡你所知,知無不言。」雖然他不看連續劇,但對權貴階級也有不少認識,尤其這種封建制度下的權貴,更教人不能不心生「敬意」,這個家庭絕不會和樂融融—即便看似如此,也是表相。
「侯府的事至少要說上三天三夜。」
「你就說上三天三夜吧。」
斑成斯文的臉瞬間垮了下來,世子爺是在逗他玩嗎?
「說吧。」
「世子爺真要奴才說上三天三夜?」高成努力擺出小可憐的樣子,早知道世子爺要他從頭說,這三天不應該浪費那麼多口水。
深沉的目光輕輕一掃,他命令︰「廢話不必,可以說了。」
莫名的寒毛一豎,高成趕緊在世子爺充滿威嚴的逼視下娓娓道來—
致遠侯是大周最驍勇善戰的武將,有一妻三妾、三子二女。正妻趙氏是繼室,也是第一任致遠侯夫人的庶妹,生下致遠侯嫡次子顧延霽;妾室張姨娘生下庶子顧延霖;妾室武姨娘生下庶女顧敏華;妾室沈姨娘生下庶女顧敏蘭。
致遠侯妻妾和睦,趙氏溫和仁慈,在京城不但享有賢名,更是公認的才女,也因此原致遠侯夫人臨終之時,選擇她嫁給致遠侯當繼室,照顧剛出生就失去母親守護的嫡長子顧延霆。
致遠侯的三子都已經行了冠禮,可是都還未娶妻。長子顧延霆任職近衛營,二子顧延霽任職工部;三子顧延霖任職刑部。由此可知,當今皇上很看重致遠侯,愛屋及烏重用他三個兒子。
也許因兄弟各自任職不同地方,三兄弟的往來並不密切,除了逢年過節,不見他們聚在一起用膳飲酒。
彼家三兄弟遺傳到致遠侯,相貌俊美,尤其顧延霆,自幼習武,俊美之中多了一股陽剛之氣,是京城名門閨秀心中的佳婿,直至兩年前青梅竹馬的未婚妻拋下他與侍衛私奔,從此浪蕩頹廢,成為官家千金避之唯恐不及的敗家子;顧延霽文采風流、斯文有禮,是姑娘家見了就會臉紅的翩翩公子;顧延霖文武都有涉獵,性格豪邁、不拘小節,可是粗中帶細,是致遠侯府最受丫鬟喜愛的主子。
「我是什麼樣的人?」
斑成真的好想跪下來求饒,劈哩啪啦說了一串,世子爺怎麼不讓他喝杯水?
「我怎麼敢論斷世子爺?」若說真話,世子爺會不會一腳將他踹出去?
「廢話不必,我是什麼樣子的人?」
縮了一下脖子,高成老老實實說了。「世子爺聰明好學,深受眾人喜愛,直到兩年前,因為玉小姐的事,世子爺大受打擊,開始跑去花樓撒銀子,與狐群狗黨高唱及時行樂,每次鬧事,總要侯爺出面擺平,侯爺就會對世子爺動家法,世子爺挨了家法之後,總會安分一些日子。」
挨了家法,身上有傷,能夠不安分一些日子嗎?顧延霆的眉頭都打結了,原本的世子爺是他最討厭的類型,靠女人忘記痛苦,層次太低了……但也不應該過于苛責,自傲的世子爺竟被想廝守一生的人拋棄,還跟侍衛私奔,確是殘酷的打擊。不過,他怎麼覺得此事透著詭異?是青梅竹馬,又不是良家婦女遇到魚肉鄉民的惡霸,搞到最後一刻再上演落跑記,這不符合常理。
「世子爺還有什麼事想知道嗎?」
唇角冷冷上揚,顧延霆喃喃自語,「我的家庭真可愛在這里只怕是假象吧。」
「嗄?」
直視高成,顧延霆提醒他行事原則。「對我,要知無不言,至于他人,要慎言。」
「是,世子爺。」
「今日暫且到此,明兒個你想起什麼需要告訴我,或者我想到什麼需要知道的事,你再繼續。」他不喜歡這個在記憶中不曾存在的時代,感覺好像被丟進迷宮,哪一條路才是活下去的出路,一點概念都沒有,可是他在現代好歹活了三十二年,經歷不少大風大浪,早已練就了「既來之,則安之」的沉穩心態。
「世子爺,侯爺和夫人頻頻派人詢問世子爺是否清醒了,奴才們如何回覆?」這三天,在世子爺的指示下,他和高瑞一致對外宣稱世子爺時而清醒時而昏睡。
「你們就說我醒了,可是什麼事都忘了。」他的記性不錯,高成提及的每一個人都記住了,不過將人名對上臉,這可不是憑記性就能辦到的事,還不如「實話實說」,這還有一個好處,人家對他的防備會降低幾分,到時他可以仔細研究每一個人,人家卻只當他努力尋找失去的記憶。
怔了一下,高成還真是搞不懂他的想法。「世子爺要奴才們實話實說?」
「你認為可以瞞下此事嗎?」
「奴才和高瑞不能時時跟在世子爺身邊,遲早會露了餡。」
「既然如此,何不先坦白?你不是說我從馬上摔下來嗎?太醫說我能撿回一條命是奇跡,如今只是傷了腦子,將不太討人喜歡的過去忘了,這已要謝天謝地,何必費心思不教人家知曉?」
斑成用力點頭附和,世子爺說得有理,可是,怎麼覺得世子爺說起話來怪里怪氣的?不過,說是像市井小民,倒也不像。
「你去弄些史書過來給我,還有大周朝制度、地理、游記各方面的書冊。」
「世子爺要看書?」
他微微挑起眉。「我不愛看書嗎?」
「除了兵書,世子爺對其他書不感興趣。」
這真是太好了,他原本就不喜風花雪月的詩詞歌賦,兵書倒是看了一些,總覺得這比較符合男人的風格。
「我如今還在養傷,總不能成天躺著發呆,看書能夠打發時間。」雖說失去記憶,但是人的習慣不容易改變,必須有足以說服人家的理由。
斑成完全深信世子爺什麼都忘了,以前世子爺總是說看書是最無聊的事。
「待會兒奴才去藏書閣幫世子爺取書。」
「還有,我要一個可以收藏小物品的匣子,若能上鎖更好。」顧延霆看了一眼左手腕。雖然不明白這個現代化的東西為何跟來這里,但是絕對不能戴著它到處晃來晃去,即使不知為何在他來到這里的第一天閃爍了一下光芒就停止走動了,不可諱言,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大問題。
斑成越來越搞不懂主子了,可是主子說什麼,他照著做就是了。
既然對外宣稱清醒了,自然不能再避著眾人不見,顧延霆只好別扭的在床上一一會面……他不喜在他人面前露出軟弱姿態,可是從馬上摔下來,傷得不輕,他沒太多選擇。
從高成提供的資訊當中,他將致遠侯府的人事物模了大概,可是未親自接觸之前,皆不能下定論。因此第一次見人,他只是靜靜觀察,將這些人與高成所形容的做了一個對照,基本上與高成所言相差無幾,這也表示高成說的話可信度高,觀察力也相當不錯。
總之,看一遍下來,再將每個人仔細琢磨過後,他覺得自己彷佛經歷槍林彈雨,真是精疲力盡了。不過,就在他準備躺下來歇會兒,再繼續與兩位小廝搬來的書冊奮斗,高成又丟出一個令他傻眼的訊息。
「世子爺何時要見後院那些妾室?」
「妾室?」
「世子爺有四個侍妾,還有四個沒有名分的侍女。」
不會吧,他最受不了女人了,像麻雀一樣吱吱喳喳,就喜歡道人長短。
「為何之前你沒有提過我有這麼多侍妾侍女?」
「世子爺只教奴才說府里的人,沒教我說後院的人。」高成覺得自己很無辜。
他的後院難道不是這府里的一部分?眼前不是計較認知上差異的時候,他更關心的是其中隱含的問題。「我沒有成親卻有一堆侍妾,這是不是太不像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