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搬過來,只是想氣氣我爸媽,住一段日子,最後還是要回去面對現實以及一堆難收拾的爛攤子。我很清楚自己根本沒能力掙月兌那個束縛我的家庭,更明白沒有貴公子,我什麼都不是。
「但今天下午,我看見一把吉他帶給齊翔多少快樂。那是再尊貴的身分、再優渥的環境,都無法帶來的成就感,所以我決定試試看,看我的夢想會不會只是夢想?有沒有實現的可能性?」
他決定了,他不想在蓋棺那刻,自己的人生只是一篇無聊的復制品。
齊翔問︰「你的夢想是什麼?」
「我想當服裝設計師,想創立品牌,在市場上佔據一席之地。」
然後他說,大學時期他念的是商學院,外國的求學生活有點寂寞、有點苦,他又不愛和那些富家公子哥兒混,不愛天天跑PUB,也不愛三、五人開著車到處玩樂,那些年,帶給他最大的安慰是做衣服。
他先找人學會打版、裁衣縫制,後來一個契機中,認識在美國時尚圈很有名的服裝設計師,對方很喜歡他,教了他許多設計元素與概念,之後裁制衣服成為他最喜歡的課余生活。
大學他讀了六年才畢業,最後兩年,他把所有的心思全都投注在服裝設計上面,大橋小小透露︰當時的作品曾經參加比賽,拿到佳作。
他說話時,臉上帶著驕傲。
郁喬沒見過他的驕傲表情,考第一名時沒有,申請到好大學時沒有,說起自己在家族公司里,由于身分特殊備受看重時也沒有,但一個小小的佳作獎,讓他盈滿驕傲。
為什麼?因為這是他想要、他積極爭取來的。
他們也問她,她的夢想是什麼?
她笑得很甜、很美,沒發現自己這個笑容在確定蘇凊文要搬進來時,曾經出現。
最後,她回答,「快樂。」
快樂?鐘裕橋、齊翔相視一眼,不懂快樂為什麼可以當成夢想。
郁喬解釋,「過去我每天都在往前沖,為了某個目的而沖,為了某個結論而奔走,我很忙、很急、也很努力,我是許多人眼中的成功典範,但是我不快樂。」
「你不喜歡你的工作?」鐘裕橋問。
齊翔卻問不出口,因為他的腦子里裝著那個早上挺直腰背、拿公文包,面帶微笑、精神百倍離開家門,晚上拖著沉重步伐回家,卻滿臉的幸福的不敗斗士。曾經他羨慕她對工作的熱情,他以為她和自己是同路人,卻沒想到……眼楮所見,並非事實。
「這麼說不公平,工作帶給我很不錯的經濟以及很多的成就感,雖然很累,但它讓我覺得再累都值得。」
「可你說不快樂?」
「嗯,過度的忙碌讓我向往悠閑生活,我想要睡到自然醒,想要每天和家人窩在一起,看電視也好、說說鬧鬧也好,享受簡單而無負擔的快樂。」說到這里,她一手握住一個,用最誠摯的態度說︰「事實上,我很高興有你們加入,很高興你們成為我的家人,所以可不可以請你們,也真心把董事長當成家人,好好和他相處?」
當時的氣氛太教人動容,讓鐘裕橋和齊翔忘記蘇董事長有多討厭,他們同意了,而郁喬笑彎兩道細眉。
星期六晚上,歡迎會終于開成,距離蘇凊文送行李箱過來那天,足足六天。
餅去六天,他回到家洗完澡,就早早準備上床睡覺,郁喬體貼而善良,會趁他洗澡時,為他準備一份炒飯和熱湯。
餐桌上,他吃飯,她說話,像很傳統的老公和老婆。
她的話內容很無聊,不是大橋買了裁縫機,就是齊翔做了一首歌曲,再不就是菜市場的阿桑已經認識她,會主動送她一把蔥或姜。
有時候話全說完了,她連夢境都拿出來講,內容乏善可陳,她明白,再這樣下去,自己會從都會女郎變成居家黃臉婆,可她並不害怕。
蘇凊文比她想象的更有耐心,不但把她的話全听進去,偶爾還接上幾句,好讓她理直氣壯地繼續無聊話題。
通常他們會一起上樓,有時他會邀她進房間,幫忙看幾份文件。
空閑了一段時間,再看見熟悉業務,郁喬心底有幾分雀躍,她滿懷熱情、急欲表現。
在她的幫忙下,以前很少在十二點鐘準時上床的蘇凊文,在搬進郁喬的家後,天天提早上床。
飽足的睡眠,營養豐富的食物,讓他的撲克牌臉柔和下了幾分。
今天蘇凊文回家的時間是讓他們跌破眼鏡的六點半,等他洗完澡,他們準時七點開飯。
為了吃歡迎餐,齊翔還烤一個蛋糕,吃飯時分,陣陣的蛋糕香不斷從烤箱傳出來,味覺嗅覺雙重享受,誰都要覺得這里是天堂。
餐桌上,鐘裕橋殷勤向蘇凊文介紹菜色,齊翔為他布菜,友善的態度和幾天前的拒于門外,相差很大。
他一臉疑惑,惹得郁喬掩嘴失笑,筷子一夾,夾走他碗里的肉片。
「放心,他們不會企圖毒死你,我用性命來保證。」
她當著蘇凊文的面,把肉片放進嘴巴里面,嚼得津津有味。雖然她還是用小雀啄米的姿態,一片肉做三口分,吃飯以粒做單位,但她的表情很清楚地傳達了對美食的激賞。
「我沒說他們要下毒。」
「你只是懷疑他們會前恭後倨,認定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郁喬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放心,他們是想為那天的態度致歉。」
他不曉得,原來郁喬可以從他細微的表情看透自己所想。
所以她威脅過他們了?蘇凊文微微一笑。
「你不必多心,有小喬在,我們不會對你使手段,真的想做壞事,會等她不在場時才動手。」這個人心機真重,鐘裕橋有點後悔答應把他當成一家人。
「阿董安啦,人格保證,絕對不會在菜里下毒。」齊翔接著道。
「所以呢,要下在哪里?湯里?茶里?水果里?」郁喬逮到他的語病。
「不會、通通不會,這會違反我們齊家家訓。」他舉五指發誓。
「齊家家訓是什麼?」是不可以當明星、愛唱歌就上卡拉OK店?
「是我阿爸訂的,家訓第一條︰食物是上天賜給人類最珍貴的禮物,我們要看重它們更甚于自己。來,阿董,吃一口魚香茄子,不香的話,斬頭!」齊翔舉起手刀,橫空一劃。
「斬誰的頭?」鐘裕橋問。
「斬魚的頭。」齊翔答得斬釘截鐵。
「這道菜里面又沒有魚,只是沾個名,就要被斬頭?不公平。」郁喬擠擠鼻子,和齊翔笑鬧幾句,餐桌氣氛好了許多。
「天底下不公平的事多了。」鐘裕橋卻在這時冷冷地冒出一句,把熱烈氣氛往下拉幾度。
「你的口氣干嘛像怨婦?要不要我打電話給宋佳鈴,請她來陪你用餐?」
「宋佳鈴是誰?」齊翔問。
「大橋的未婚妻。」
她看見鐘裕橋臉皮止不住地發抖,樂歪了眉頭,天底下還是有人可以治他的啦。
「你有未婚妻?什麼時候結婚?恭喜恭喜!」齊翔舉杯要和他干。
鐘裕橋瞪他。「不要跟我提那個女人。」
「哦哦,用這種口氣說未婚妻,很不友善哦。」他越氣,齊翔就越想刺激他。
「友你的大頭鬼,你再講一次未婚妻試試看!」他真的火大了,筷子一擺,橫眉怒眼。
「哇塞,小喬,那個宋佳鈴是怎麼回事,可以把我們家大橋惹得這麼毛?」齊翔口氣夸張,用看好戲的表情睨向他。
「誰知道他哪根神經不對,人家明明是留洋的超級大美女,家世好、有頭腦,最珍貴的是,從年輕到現在,對他一心一德、貫徹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