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開!走啊!別靠近我!」
他吼著,咆哮著,那個人松了手,卻沒有離開,反而一步一步的靠得更近。
「別靠近我!走開!賓啊!你再過來我宰了你!」
他緊握著雙拳,對著那模糊不清的人影怒吼,但那黑暗中的家伙只是伸出了手,他飛快抬手撥開那只手,可下一秒,那人反抓住他的手,狠狠揍了他一拳,在他猝不及防的那一瞬,伸手將他拉到眼前,吻了他。
娜娜。
他想著,記了起來。
他能嘗到她嘴里的味道,嗅聞到她發上的香,感覺到她的體溫,她的呼吸,她的手。
強悍、明亮、迷人的,烏娜。
娜娜。
眼前黑暗的迷霧消散,他看見自己站在地上,她就在他眼前,仰頭凝視著他,親吻他,輕描淡寫的告訴他。
「你做了噩夢。」
他不知該說什麼,分不清虛幻真假,但她在這里,而他願意付出一切,只為和她在一起,所以他點頭應和。
「我做了噩夢。」
她沒說什麼,只是倒了杯水給他喝,然後又給他一片面包,這次她涂了女乃油,還弄了一杯熱可可。
然後,被她帶去睡覺,再醒來,又醒來,她都在。
無論他何時醒來,她都在眼前,給他東西吃,陪他一起睡,即便惡夢降臨,讓他困在夢里,她也會突破夢境,將他叫醒,就算必須動手揍他,她也會把他拉出來,扯出來,拖到她身邊,和她在一起。
不管那夢有多黑暗,多恐怖,他總是能听見她的聲音。
有幾次,他在夢中嘶吼著,在黑暗中狂奔,反擊著,和人纏斗,她總是能及時從黑暗之中,叫醒他。
他不知她為何敢,為何不害怕,可她一直在這里,陪著他。
天黑,天又亮,日夜交替著。
他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兩天,還是三天?
他不確定,但當他再次在夜里清醒過來,看著眼前蜷縮在懷中的女人,知道這不是夢,而她是真的,再真實不過。
他能看見她眼下也有陰影,但她看來仍是好美,他不知道之前為什麼覺得她不好看,此時此刻,她美得不可思議,他無法控制的伸手描繪她的模樣,撫著她的眉,她的鼻,她的唇,然後是她唇角那顆。
她在這時,醒了過來,睜開那清亮的黑眸,看著他。
「為什麼?」他問,「我以為你在休假。」
「我在休假,」她說,「還在休假。」
「為什麼?」他問,將她臉上的發絲掠開,再問︰「你為什麼在這里?」
「因為你需要我,因為你是個傻瓜,也因為我想在這里,」她凝視著他,告訴他,「和你在一起。」
他喉頭緊縮,心頭狂跳,一雙眼,又熱又酸。
他不想讓她知道,不想讓她看到,他的瘋狂,他的怯懦,他的無助,所以才叫她走,誰知她會回來,回來和他一起。
明明已經看見他能多糟糕,可以多糟糕,她卻沒有轉身離開,依然留了下來,陪著他,照顧他。
情不自禁的,他低頭吻了她。
……
他無法控制自己,沒有辦法阻止淚水逸出眼眶,但她只是抬手撫去他頰上的淚,用無比的溫柔,親吻他的唇,他的臉,他的眼。
汗水和他交融一起,那感覺很好,讓他除了她,什麼也無法想,他不想離開她,她也沒有抗議,只是擁抱著他,然後閉上了眼楮。
她累了,很快就睡著,他也是。
他喜歡這樣,如此清楚的感覺到她的體溫、她的心跳、她的味道,知道她在這里,和他一起。
他睡著了,再次睡著。
這一次,他知道當他醒來時,這女人仍會在懷里,陪著他一起。
身旁的男人不見了。
她不敢相信她竟然睡到失去了警覺性,發現他不在床上,她心頭一跳,飛快爬了起來,跳下床。
他不在浴室里,也不在陽台上,她隨手抓了件T恤套上,快步開門跑到隔壁,暗暗咒罵自己不該讓杰克和屠歡先回去,但她以為她能應付。
隔壁桌上筆電里的保全系統仍開著,她切換熱感應模式,看見他在廚房。她沒有因此放松下來,杰克和她說過他的情況,她也確實看他發作過很多次,他夢游的時候無法分辨現實與虛幻,他會傷到自己的。
想也沒想,她轉身跑了出去,用最快的速度沖下樓,推開廚房的門。
他站在餐桌前,正將兩個白瓷盤放到托盤上,瓷盤上有著牛女乃炒蛋、幾片火腿,一小杯女乃油和四片面包,還有一小碗切好的隻果。
雖然仍頂著一頭亂發,仍是一臉樵悴,但他看起來很正常,看見她,他一怔。有那麼一瞬,兩人都沉默著,不知該說什麼。
然後,他將視線拉回她臉上,啞聲開了口。
「你醒了。」
「嗯,我醒了。」她控制住急促的呼吸,鎮定的走上前,看著他手邊那托盤,道︰「你做了早餐。」
「嗯,」他點頭,臉上表情有些緊張,嗓音粗啞的道︰「我做了早餐。」她走到他面前,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將他拉了下來,仰頭親吻他。
他放下托盤,摟住她的腰,將她拉得更近。
那不是她一開始所想,她只是松了口氣,只是很高興他還好好的。
她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他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還很虛弱,吃的熱量不夠他消耗,她試圖退開,可下一秒,這男人單手就將她捧抱了起來。
「等等……」她喘著氣,攀著他的脖頸,貼在他唇上,啞聲說︰「先吃飯。」
他抵著她的額,稍微收緊了抓握著她的大手,黑眸氤氳,瘠啞的道。
「不。」
她的心跳得很快,他的也是。
娜娜看著他眼里的渴望,感覺到他的心在胸口大力的敲打著她。
「娜娜……」
她渾身輕顫抽搐著,感覺他不只在她身體印下烙印,也烙印了心,讓她只能任他予取予求,把一切都給他。
那感覺既可怕,又嚇人的好。
有那麼幾秒,她無法思考,只能趴在他肩頭上,然後她感覺到他在移動,引發又一陣酥麻輕顫。
她張開眼,發現他離開了餐廳,抱著她上樓。
「放我下來……」
「不要。」他側頭親吻著她的額際,語音堅決。
她微喘的說︰「你的手會斷掉的……」
「不會。」他說︰「我抱過更重的東西上樓。」
不是在他那麼虛弱的時候,她想抗議,但不想提醒他為什麼會變得這麼虛弱,
她看著他的側臉,忽然間從他臉上的表情,感覺到他需要這樣,所以她什麼也沒再說,只是注意著他的腳步。
但他走得很穩,堅持著,穩穩的抱著她走上樓,穿過長廊,回到主臥室,走進浴室,然後他才抱著她在浴白邊坐下,傾身塞好了浴白里的塞子,伸手打開了水龍頭。
她能感覺到他的手微微在顫。
這男人真的是個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