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聲音有些沙啞。
他凝望著她,黑瞳收縮,這一秒,她忘了呼吸,眼前的男人靠得好近,她能嗅聞到他身上的水氣,感覺到他灼熱的呼吸。
有那麼一瞬間,他似乎更加前傾,然後她發現自己的手不知怎地在他臉上,她在模他的臉。
老天,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她被自己的行為嚇了一跳,飛快抽回了手。
「你全身都濕了,我會看著牠,你快去把頭吹乾,穿件衣服吧。」她強迫自己扯出一抹笑,用最輕松的態度看著他說。
那男人僵住,像是這時才想起來自己沒穿衣。
他迅速站了起來,側身抓起在桌上皺成一團的上衣,動作極度僵硬不自然。可惡,該死,她傷了他。
她知道自己釋放出了錯誤的訊號,她正要開口叫喚他,卻見他匆匆把那件濕掉的上衣重新套上。
這行為有點怪,他站的姿勢也很怪,她說不出哪里怪,但就是怪。
那讓她忍不住盯著他看。
這男人有些地方不對勁,她一時間說不出哪里不對,但有個地方不太對,有些許的違和感。
他邊套上長袖上衣,邊飛也似的走了,消失在蔚房門外,然後她才驀然察覺是哪里不對。
她愣住,差點追上去確認。
這不可能,那不可能。
懊死的,她以為那仍在實驗階段。
她以為他和紅眼那幾位天才,在研究的就是這個,但他的身體——
一時間,她有些混亂,最後仍選擇留在原地。
有那麼幾秒,她差點忍不住拿手機打電話給那賊頭問清楚,可到頭來,她卻只是蹲在原地,盯著那只被他拯救的小鳥。
小鳥斷掉的翅膀,被他用筷子做了一個小小的支架固定。
「可惡!」
她知道,她不需要問,韓武麒那王八蛋一定早就知道,如果這男人拿自己當實驗品,紅眼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難怪他這些日子都一直穿著長袖,她還以為他只是怕再曬傷。
他不是怕曬傷,他只是不想讓她看到他的不一樣。
狽深。
她有些火大,卻又沒辦法責怪他。
她知道他為什麼不想讓人察覺他不一樣,沒有人會自願變成那樣。
她知道他當年出過事,但她不知道除了武哥告訴她的那些,還有其他。
那男人根本不是害羞,甚至不是自閉,他只是自卑而已。
等等,不對,如果她的猜測是真的,這像伙和阿震他們共同的研究顯然早就已經完成了。
她愣住,猛地起身,扔下那只已經準備睡覺的小鳥,三步兩並的上了樓。
第5章(1)
他是個蠢蛋。
他不知道自己在搞什麼,他不敢相信他竟然忘了遮掩自己,不敢相信他竟然有那麼一瞬間,想要……
但在方才那一秒,當她那樣看著他,他幾乎以為,她對他有意思。
他誤會了她的意思,她根本沒有那個意思,她不是對他有意思才觸踫他,她並非如他所想的那樣想要他。
他從來沒有如此尷尬狼狽過。
斑毅回到房里,甩上了門,惱火的月兌去了那濕透的上衣,萬分不爽的將衣服扔進洗衣籃里,打開水龍頭,捧著冰冷的水沖洗熱燙泛紅的臉,直到它再次冷卻下來。
懊死,那女人甚至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她太瘦小、太結實、太獨立、太霸道——
他抬起臉來,盯著鏡中的男人,知道他只是惱羞成怒才在挑她的麻煩,但他忍不住,他不能不找她麻煩,因為過去這一個多月,他已經變得太過喜歡那個女人。她不該如此討人喜歡,她不該那麼可愛,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他的門在這瞬間被人打開,他渾身一僵,低咆。「出去!」
她沒有出去,反而走到浴室門邊,他猛然回身,差點又要伸手拿毛巾遮掩住自己,但那太過明顯,也太過在意。
他不想在乎她,他不想她知道他在意。
所以他忍住想遮掩自己的沖動,怒瞪著她重申。
「出去。」
那女人沒有動,只是盯著他看,盯著他的左肩,盯著他雖然和右手同樣強壯,卻太過蒼白的左手臂。
他感覺左肩又僵硬了起來,肌肉不自覺收縮。
再受不了她的審視視與打量,他伸手摑住了門把,她卻在道時抬手抵住了門,不讓他關門。
「我不是展示品。」他額角微抽,冷聲道︰「如果你想知道研究成果,可以和紅眼要實驗報告。」
她猛然抬起頭,看著他。「所以你有給紅眼報告。」
這話,質疑了他的人格,讓他眼微眯,咬著牙說︰「我們是共同研發者,我不會對他們有所隱瞞。」
她挑眉︰「這不是完成品?」
「不是。」他粗聲回答。
「看起來是。」她無法控制不去看他的左手,沒辦法不去看他的左肩。
若不細看,其實無法看出連結的地方,所以她之前才沒發現,但靠這麼近看,她還是能看出不同,他那部分的皮膚沒有毛孔,也沒有該有的寒毛。
她的視線,讓他肌肉繃得更緊,但這女人仍壓著門,不打算出去。
他早該知道她不會死心,他粗魯的道。
「它不是完成品,它仍有許多需要修正的地方。」
這話,讓她忍不住抬手觸踫他,他僵住,左手反射性往後縮。
她抬起眼,瞧著他,然後收回了手。
「抱歉。」她瞅著他說︰「但它看起來很正常,我很難想像那是義肢,你活動時,它一點也沒有發出聲音。」
「我替它上了油。」他諷束的說。
「我沒有那麼蠢,我知道這不是鐵做的。」她挑眉,收回壓門的手,將雙手交叉在胸前,仰頭看著眼前這男人道︰「所以,你打算穿長袖穿到什麼時候?等皮膚褪色?等你的左手和身體的其他部分沒有色差?」
他臉頰抽搐了一下,窘迫、羞惱,浮現眼中。
「那不關你的事。」他粗聲說。
「那當然關我的事。」她沒好氣的瞪著他說︰「等到夏天時你打算怎麼辦?繼續穿著長袖?然後把自己悶到中暑?我知道你在研究這個,我遲早都會猜到,你怎麼會蠢到以為可以一直瞞著我?!」
「我沒有蹣著你!」他瞪著她,惱怒的辯駁︰「我只是需要知道在一般人眼中,它是不是正常!」
「噢,你知道它很正常,它正常得不得了。你知道嗎?我認為你瞞著我,只是因為你覺得我會把你當成怪胎。」
她譏諷的看著他,平鋪直述的說。
「我告訴你,不管有沒有這只手,你都是個怪胎,還真不差這一點,阿震哥和Rain說你是個天才,我看你根本是個蠢才,簡直白痴到了極點。」
這女人的直白,讓他啞口,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只能惱怒的和她大眼瞪小眼。
見他沒話說了,她直視著他的眼,道︰「你的研究很了不起,它能幫助許多人,那是我之所以會放棄巴特家的高薪,答應韓武麒那賊頭接下這個工作的原因之一。所以,就算你腦袋生瘡,腳底流膿,還長了滿口獠牙,我也不會介意。現在,我要回我房間去洗澡換衣服,你最好也快點去把你的衣服穿起來,然後到實驗室里,告訴我所有關于你這只手,我應該要注意的事情。」
說完,她胳跟一旋,轉身走了出去,臨出門前,還不忘撂下威脅。「別再穿長袖,你敢再穿,我就把那些衣服全燒了!」
沒料到她會這麼說,高毅傻眼愣在當場,好半天回不過神來,待回神,他松開門把,轉身只看見鏡中的男人,臉耳都紅。
懊死!可惡!真是去他媽的!
娜娜回到房里,關上房門,再走進浴室,關上浴室門,月兌掉身上因為慢跑被汗濕的衣物,打開水,用最快的速度洗頭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