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布莊總管能花大錢蓋新宅、開布莊?擺攤多年的小販機伶得很,他直覺這事內情不單純,不想惹禍便趕緊溜了,免得被司總管認出,否則說不定會有不好的事降臨在他身上。
小販是猶豫再三才決定告訴她的,還拜托她千萬別讓人知道是他說的。她當然不會置好心的小販于危險之地,再者,事情尚未查明前她更不可能張揚,打草驚蛇。
她記得日前她以「青野縣柳花村,石家大少爺石辛黝行善奉湯」的名義,在各地免費奉送綠豆薏仁湯並賑濟白米,烏心鎮也包括在內,那地方是牛管家親自去監督的,她召來牛管家一問,牛管家說他印象中確實有經過一座還未竣工的氣派大宅,因有要務在身,沒多做停留,自然也沒多問當地人大宅的事。
她讓牛管家找人佯裝成賣涼水的到那兒去查明真偽,果然一切皆如賣發簪小販所言,確實是司總管衣錦還鄉蓋大宅。
那人還問出即將開張的布莊老板是司總管的兒子,可司總管並未娶妻生子,何來兒子?
另外還有一件令她不解的事,亦是和石家布莊有關。
話說她第一回去石家布莊,不明就里的阿水給她看了帳本,隔日便被司總管給趕了出去,沒了工作又要養一家十來口的阿水四處找零工做,還曾到石家田里幫忙地瓜收成,她見阿水勤勞,便問他願不願當領班,她給的月俸不會比他在石家布莊少,正急需找一份穩定工作的阿水自然願意,也因為他帶領一班勤工在石家田里工作。辛黝才不用日日守著一大片田。
前幾日阿水到府里向她報告他規劃的各項新作物的耕種面積,還順便提及有幾家認識的布料供貨商向他抱怨,這一個多月來石家布莊大量進貨,可貨款卻一再拖延不付。
阿水說,這不是石家布莊向來的作風,石家布莊最講信用,每進一次貨,當月底定會結清貨款,再者,石家布莊之所以客源廣,就是一直有進新款布料,是以絕不會大量囤貨。
包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其中有一家布料供貨商所提的送貨數量,還是石家布莊以往一整年向他們叫貨的數量。
暴貨商當然也怕被騙,不過貨確實是送到最有商譽的石家布莊,不怕歸不怕,貨款有收到他們才能真正安心,可每回登門請款,司總管總是板著一張臉,怒斥著「急什麼,石家布莊就在這兒,跑不了,再說這石家布莊有一半是大房的,石家大房現在是地瓜大戶,整座倉庫堆著金山呢,你還怕請不到貨款嗎?」
司總管說這話的意思,擺明是要大房替石家布莊收拾爛攤子,可是他為何要讓石家布莊成為爛攤子?既然貨是送到石家布莊,代表二房的人應當是知情,春嬌姨娘和石俊鑫他們怎會任由他胡來?
太可疑了,可疑到爆!
雖說布莊的經營權是大房和二房各執一半,但目前為止還不都是掌握在二房手中,即便他們連一毛都不分給她,她也是模模鼻子認了。
好吧,就算她要插手管,二房還是有一半的經營權,再說,「石家布莊」這塊招牌在業界響叮當,石俊鑫是石老爺的二兒子,他們不可能把石家布莊毀了,除非……
除非什麼呢?她閉著眼,靜下心細想,突地,她心頭大亮,驚慌地睜開眼。
除非石俊鑫不是石老爺的親生兒子!
對,沒錯,倘若是這個原因,那這所有一切全都能兜起來了。
假設石俊鑫是司總管和春嬌姨娘所生,那司總管回鄉蓋大宅的錢肯定就是春嬌姨娘出的,還有開布莊的兒子,指的就是石俊鑫。
他們利用石家布莊的名義大量進貨,一來替新開的布莊囤積免成本的布料,二來等石家布莊撐不住,便丟還給大房收拾爛攤子,說不定還會上演一出不跟大房爭產,含淚委屈讓渡的戲碼呢!
嘖,這些人真是壞心腸,壞透了他們!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臆測的有九成九接近真相,她曾隨口問過一些人,大伙兒都說辛黝和他爹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高大粗壯,孔武有力,這麼听來,外貌斯文俊秀的石俊鑫絕不可能像石老爺,可石俊鑫也不怎麼像春嬌姨娘,倒是她第一次看到司總管,就覺得他和石俊鑫十分相像,只是他中年發福,膚色暗沉,臉皮有點垂有點腫,沒那麼俊,可能也因此大伙兒沒多注意,卻逃不過她這雙精銳眼眸的審視。
如果石俊鑫真是司總管的兒子,那……
「靈犀。」
還在沉思中,後方突然有人叫她,把她嚇了一大跳。她驚地站起,旋身一看,喲,她正想著曹操,曹操就出現了。
「你又來做什麼?」她警戒的往後退。本以為先前她態度堅定的要辛黝趕他走,他會知難而退,沒想到又來纏她。
「我只是出來走走。」他盯著她,神色復雜,似怨似痛又似無奈。
「喔。」
他說得也不無可能,也許他真只是睡不著出來來走走,不小心遇到她。雖說兩房現今是井水不犯河水,但畢竟都在同一個宅院,也沒築牆劃分界線,這後花園還是相通的,走著走著難免會不小心遇上。
虛應了聲後,她轉身要走,不想和他多糾纏,走到一半突然想到,她應該趁他
們還未掏空石家布莊之前,把布莊「送」給他們,她想,他們之所以不珍惜石家布莊,是因為擔心石俊鑫不是老爺親生兒子這事遲早會爆光,屆時二房一家人定會被驅逐,與其如此,不如先下手為強。
倘若她拱手相讓,整個石家布莊變成他們的,他們非但不會惡意倒閉,且大房也不用擔下掏空後的爛攤子,唔,這真是一石二鳥之計,不,有可能是一石三鳥。她只是說現下要把石家布莊讓給他們,又沒說日後不買回。
她想,倘若石俊鑫真不是石老爺的親兒子,這事肯定會讓他們如坐針氈,縱使她讓出布莊,也只能暫時保住石家布莊不倒,如果二房想要到烏心鎮生活,石家布莊還是會被賣掉以免麻煩,屆時她再暗中出手,不就手到擒來了?
這計甚好,只不過她要找什麼借口,把石家布莊讓給他們?禮多必有詐,她要無條件相讓,他們說不定會害怕得直發抖呢。
才愁著,後方追上的人突然一把拽住她,她一個重心不穩跌入他懷中,頭晃了下,下意識地模頭,腦內靈光一閃,她找到一個天上掉下來的好借口了!
壓下內心的厭惡,她沒掙月兌,而是撫頭佯裝頭痛。
「二哥,我頭好痛。」有別于日前冷絕無情的驅逐,此刻溫言軟語的她,仿佛又回到以前那個與他相愛的清麗可人兒。
「靈犀。」他抱緊她,生怕她溜走不理他。
「二哥,我的頭……」仰首,水眸幽幽的看著他,「為什麼我腦里突然閃過一些畫面,我愛的人是你不是大哥……這怎麼會……」
「靈犀,你想起來了?!」他激動的抱緊她,突地想到什麼,興奮之情頓住,小心翼翼的問︰「你全都想起來了?」
他怪異的神情令她不解。照理說,燕靈犀想起真正愛的人是他,他應該會興奮地抱著她痛哭流涕,起初是這樣沒錯,可是他又突然神情丕變,似擔憂又似害怕,這是怎麼回事?
對了,她想起辛黝說過,燕靈犀在撞井受傷前,曾對他說石俊鑫不是他親弟弟,他就是听她這麼說,一氣之下才會失去理智推了她。
她想,石俊鑫一定是告訴過燕靈犀這個秘密,所以他擔心她現在若想起,會壞了他們正在進行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