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才人啊……嗚嗚嗚……您等等……奴婢先替您換上衣服,奴婢請人找太醫去……奴婢拜托人找太醫來看您……嗚嗚……」荷芯邊說邊哭,見到主子全身傷痕累累,輕輕一踫便痛得全身顫抖的樣子,忍不住痛哭出聲。
「痛……好痛……不要……不要……」
碑棋華全身都痛,神智也有些不清,她很努力的想睜開沉重發痛的眼皮,但眼窩似乎也被太子揍了,腫痛得睜不開來。
冬夜淒冷的雪花陣陣飄落,寂靜中不時傳來荷芯的哭泣聲。
那一夜,陳嘉葆辣手摧花的舉動將原就削瘦虛弱的鞏棋華給打得臥病不起,再加上太子妃等人長期拿欺侮鞏棋華當消遣娛樂,不過一年,鞏棋華形銷骨立,就像個活死人,連陳嘉探看了都會怕,最後隨便找個理由便把人趕出東宮、送回右丞相府。
奄奄一息的鞏棋華被安置在府中客房,呼吸微弱,看起來像是會一睡不起。
荷芯忍不住鼻酸的開了口,「其實才人……主子已經昏睡好多日未醒了,太子爺怕主子……怕主子走了穢氣,這才連忙把我們送回來。」
客房里,除了褚司容仍在外未歸,其他褚家人全到了。
「她是一個棄婦,怎麼可以送回來?再說了她根本也不算是褚家人。」讓鞏棋華回丞相府,第一個抗議的就是措芳瑢。
褚司廷也挺自家妹子頻頻點頭,因為鞏棋華變得又丑又瘦,一點也不吸引他。
「這里是她的娘家,不送回這里,能送去哪里?」鞏氏看著瘦得不成人形的鞏棋華,忍不住發了脾氣,甚至紅了眼楮哭出聲。
此刻,褚司容也得到消息匆匆返家,才剛到客房便听到牧氏開口。
「婆母說得不錯,我沒有意見。」牧氏看著眉頭皺起的褚臨安說。
「姐姐這麼說可就是不為家里人著想了,咱家里還有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收留這種名譽有損的棄婦可是會影響大姑娘的身價。」賀姨娘光想到要把成堆的醫藥補品白送給一個外人,便舍不得。
听到這;鞏氏連忙看向褚臨安,淚如雨下,「臨安啊,棋華至少是你看著長大的,母親是她唯一的親人了,可不能看她流落在外,就當母親求你。」
褚臨安看著一直沒說話的褚司容,他面無表情的盯著昏睡中的鞏棋華。
不過一年,她整個人已削瘦如紙片,她受太多的苦了。
褚司容暗自深吸了一口氣,以壓抑那股幾乎要沖破胸口的憤怒與疼痛,但在同時,似是感受到父親的目光,他緩緩的將視線移到父親身上。
褚臨安瞟了昏睡中的鞏棋華一眼,再移至褚司容臉上,示意由他作主。
這是褚司容努力近一年後,他得到的獎賞。
他替父親做了很多事,已經讓父親相信他徹底屈服,甚至讓他接觸一些私密文件、人事,更讓父親認定現在的自己絕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與其交惡,所以他終于有資格要一個獎賞。
「棋華留下,其他人不許再多言,由司容處理即可。」褚臨安一臉嚴峻的丟下這句話,就回外院書房辦事。
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父子間交換眼色,也很清楚這段時間來兩人之間的變化,再從褚臨安離開前所說的話推測,已經足以說明褚司容得到父親的所有信任。
這一點,看在賀姨娘三人眼里,實在很不是滋味。
但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另一人也感到很不舒服,那就是阮芝瑤,對她來說鞏棋華是陌生人,她只知道是祖母娘家那邊的人,自己嫁進門前便成了東宮才人,這都沒什麼,問題出在褚司容身上。
他何曾用過那麼心疼不舍的眼神看過自己?她不悅的直直瞪視著他,沒想到下一刻他突然將鞏棋華打橫抱起來,那動作說有多溫柔就有多溫柔。
「你為什麼要抱她?快放下!她只是個棄婦!」阮芝瑤尖聲怒道。
褚司容冷冷的瞪著大聲怒叫的她,再一一掃過牧氏、賀姨娘母子及巧兒,這一眼便表明了,以後誰敢對這件事多嘴,就是在跟他過不去。
他的目光充滿殺氣,像是扼住每個人的呼吸似的,眾人屏息不敢多言,只除了鞏氏、牧氏跟荷芯。
荷芯雖然不懂大少爺怎麼可以先用那種嚇死人不償命的眼神看其他人,卻又能在低頭看著主子時那麼深情、那麼溫柔,但她不必也不想知道為什麼,因為主子以後有好日子過了才是最重要的。
第八章桃花依舊笑春風(1)
褚司容將鞏棋華安置在綺羅苑,打跟阮芝瑤成親沒多久,因太過思念鞏棋華,他便搬來這院子住,雖于禮不合,但褚臨安沒意見,全府就沒意見。
「這樣好嗎?棋華這孩子與你同住在這,可你們畢竟沒有名分……」鞏氏話未說完,看著昏睡著的鞏棋華,忍不住一陣心酸,低頭拭著老淚。
「祖母,這院子是屬于她的,她只是回到原來的地方而已,再者別人怎麼說我都不在意。」他神情堅定的回答後,對著荷芯、蓮錦道︰「老太太累了,你們扶她回去休息。」
碑氏拭淚點頭,讓兩個丫鬟扶出房門外,卻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孫子溫柔凝睇鞏棋華的樣子。床上的棋華早已不復之前的美麗樣貌,她僬悴蒼白,但在他眼中,似乎仍是那麼美麗動人。
當初她若能阻止,能讓棋華留在司容的身邊,一定不會是現在這樣的慘況。
深吸了口氣,鞏氏再拭一次熱淚,才緩步而行,也在心里祈求老天爺給兩人一次幸福的機會。
荷芯貼心的將房門給帶上,才扶著鞏氏回澄園。
「對不起……我始終沒法子把你帶回來,但你放心。我變得愈來強了,我相信再等兩、三年,我絕對有足夠的力量可以保護你,所以一定要活下來、要活下來……」褚司容喃喃低語,並輕輕的在睡美人的額上印上一吻。
好好睡,睡飽了你就可以看到我。他無限愛戀的輕撫她削瘦的臉頰。
碑棋華這一覺睡了很久很久,在太醫的用心醫治與荷芯的細心照料下,足足過了三天三夜,她卷翹的睫毛終于微微動了。
仿佛有人在看著她……鞏棋華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仍有些模糊,但在眨了眨眼,看清近在咫尺的俊逸臉龐時,她先是一怔,接著淚水無預警的涌出。
「是……是夢嗎?」她的聲音沙啞哽咽,淚水洶涌,壓根止不住。
褚司容厚實的大掌撫上她淚濕的臉龐,「不,不是夢,你回來了,對不起,是我不夠強大,才無法早點帶你回家,但至少現在我能好好守護你,你可以放心了,我會愈來愈強大,一定可以替你遮風避雨。」他眼眶濕漉漉地,他好心疼,她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靶受到他掌心的溫度,她心里喜悅,淚卻落得更凶,「沒關系了,能在生前再看到你……我好感恩……好感恩了。」
「不!不夠!」他的聲音激動,握著她的手好緊好緊,「我不一樣了,所以你一定要活下來,因為我需要你,你听見了嗎?」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的是大忠卻不孝的事,但為了天下蒼生,他不得不當個逆子,可他心里還是會有難受的時候,而他需要她的支持與慰藉。
「你……需……需要我嗎?」她怔怔的、眼眨也不眨的看著他。
「對!必須是你,才能讓我有力量去做那件對的事,答應我會活下來好嗎?答應我。」他真摯而深情的說著。
她回握住他的手,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