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司容臉色鐵青,雙拳緊握,那幫與他交往甚密的朝臣全被剿了,摘了烏紗帽外,有的甚至被安上莫須有的罪名判刑處斬,好一點的也是眨為罪人、流放邊疆。不過一夕,所有盡心為國為民的忠臣全沒了。
胸臆間的怒火沸騰,褚司容顧不了身在朝堂,朝褚臨安怒聲狂吼,「他們並沒有做錯什麼,你怎麼可以一手遮天誣陷忠良!」
眾臣臉色丕變,紛紛倒抽一口涼氣地看向褚司容。他是豁出去了吧!
相對于其他人的驚懼,褚臨安顯得相當平靜。
「他們與你結黨營私就是做錯事!朝堂上壓根輪不到你或你的人來干涉,看清楚自己的能耐了嗎,哼!全是自以為是的飯桶。」他表情冷峻,眼神輕蔑。
「胳臂要往內彎,褚大人快求右丞相原諒吧。」一名高官上前勸解。
見狀,其他人隨即跟進,要褚司容看清是非,別被有心人愚弄,該閉門思過雲雲。嘲弄指責一波波,褚司容的自尊被狠狠踐踏在地,黑眸里有著比憤怒更深沉的不堪。
「日後好好听我的話做事,好好跟妻子相處,別再惹事,不然哪一日我不念父子情,你也怨不得我。」這是褚臨安當眾給他的最後警告,也是給他的最後機會。
好一個絕情自私、被權勢燻心的男人!褚司容對上褚臨安的視線,頓時有些難以接受,這樣一個冷血的人,便是生養他的父親……其實他早知道了,只是一直不願承認。
褚臨安不再看他,而是一臉歉然的對百官道︰「讓眾臣看本相爺的笑話了。」
「不不不!相爺只是真情流露,恨鐵不成鋼。」
「是啊,為人父,替孩子鋪好路,偏生遇到不知感恩惜福的孩子,實在辛苦。」眾臣你一言我一語的出聲安慰,褚臨安的臉上露出欣慰神態。
褚司容只是僵立著,耳畔都是那些偽善的話,他置若罔聞。
下了朝,他甚至不是很清楚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只覺得腦袋混亂。
他面無表情的回到綺羅苑的桃花源,跌坐在椅上,將小廝趕了出去。
「大少爺。」
「出去,我沒有心情。」
「可是這是大少爺吩咐過,定要最快送達的消息。」
听到這,褚司容立即起身,看著該名小廝將一封信交給他,即退出廳堂外,他急切拆開印有封臘的信,接著抽出信紙。
信紙里滿滿的都是他讓眼線盯著東宮的狀況,由眼線傳回的、關于棋華的消息。
讀完信,褚司容臉色大變,跌坐回椅子上。
怎麼會?怎麼會?棋華的日子怎麼會過得不好,先是太子動輒打罵,接著太子妃率人欺凌惡整她……
「哈哈哈……怎麼會……怎麼會……」心痛至極,褚司容突大笑出聲,但眼眶卻濕了,心底有一股寒意涌上。
他到底在做什麼?不管是棋華還有那些支持他的心月復大臣,沒有一個有好下場,這全是因為他的無能。
「可惡!」他憤恨不已,抬手將桌上的酒壺酒杯全掃落,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響。
四周陷入一片寂靜,只有褚司容吸氣呼氣的聲音。
此刻他胸口縈繞的已不是怒火,而是椎心剌骨的痛,但他咬牙咀嚼著這快要令他窒息的痛楚,他要自己一輩子記得這抹痛。
仔細回想,每個人包括他自己,自始至終都是父親手中的一枚棋子,過去他天真的以為一腔熱血就能改變這些,但以後他不再這麼傻了。
既然當棋子就永遠斗不過執棋人,那他以後也要當下棋的那個!
翌日一早,褚司容破天荒去跟褚臨安請安認錯。
「兒子知錯了,昨夜深思一宿方知自身愚蠢,司容是爹的兒子,爹能打下江山,司容該與有榮焉才是,何必為荒婬的帝王擔憂社稷。」他雙膝跪下,神情卑微。「以後兒子還請爹不吝教導,司容一定會好好听從爹的話。」
哼,還是甘願讓他掌控了,終于明白什麼叫以卵擊石。
褚臨安難掩得意,「太好了,你終于想通了。」
想通?!不!他是被徹底激怒了,他要回擊,他要奪回自己的尊嚴、奪回棋華的幸福,甚至替那些因父親的殘暴而受害的忠臣報仇。
從這一天開始,褚司容成了一個乖兒子,跟在褚臨安身邊做事,察言觀色,但絕不做任何會讓褚臨安懷疑的言行,他知道自己必須先得到豬臨安的信任,才有機會暗地里吸納自己的勢力,總有一天他要反利用褚臨安奪回屬于自己的一切。
時間就這麼流逝,由秋入冬。
淒冷的冬夜,靜謐得令人心慌。
東宮處處可見銀雪,屋檐上、樹枝上都積上皓皓白雪,偶有冬風拂來,樹枝搖動,樹上雪花砰地一聲墜落,又陷入靜寂中。
荷芯忍著寒意,獨自來到因太子受寵而特設的東宮廚房,就見廚房里每個人忙得團團轉,香味四溢,教她的扁肚子忍不住本嚕咕嚕叫了起來。
看著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好菜,她四周看了看,找到盯著大廚、小廝吆喝指揮的老太監,擠出滿臉笑意走近他,「這位公公,奴婢是鞏才人身邊伺候的,不知才人的晚膳
可做好了?公公們若忙,奴婢自個兒端回去便行。」
「別傻了,有這麼多貴人的吃食要忙呢,這會兒哪輪得到什麼鞏才人,再等等。」老太監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嘴上說再等等,很可能今晚她們又要餓肚子了。荷芯難過的想著,只好再擠出笑容問︰「那可有什麼能充饑的點心或糕點?」
老太監指了指長桌上的一盤水果,「那個吧。」
她眼楮一亮,「謝謝。」
荷芯連忙走上前端走那盤水果,興匆匆往主僕倆住的屋子去,卻沒注意到廚房里的幾個人皆帶著不懷好意的笑。
在呼呼寒風中,荷芯腳步未歇的快步走著,一進屋便對自家主子道︰「才人您看,有水果呢,廚房說晚膳沒那麼快,所以……啊!怎麼會這樣?!」
荷芯像要確認什麼似的,拿起一樣樣水果查看,只見每拿起一樣,她的臉色便愈來愈難看,原來一整盤水果看起來好好的,可一翻看便知不是壞了就是長蟲了。
「沒關系,我不餓。」鞏棋華怔怔的望著燭火發呆,她竟希望這虛弱的身子終有一天能像蠟燭芯那樣燃燒殆盡。
「怎麼會沒關系,太子妃幾個看才人不受寵,便找著機會就惡整才人,進了宮中反倒有一餐沒一餐的,有沒有搞錯啊!」荷芯真是氣炸了,難免口氣不好。
她知道太子風流成性,偷偷找了一批美人回來,太子妃等人醋火頻冒,便把她們主僕當成出氣筒,動不動就找碴。
碑棋華沉默,她什麼都不在乎,唯一支撐她活著的力量,僅剩回憶及司容的消息……但消息少得可憐,因為知道她跟司容關系的人愈少愈好,即便是荷芯,她也沒告知,所以她無法讓荷芯去打探,倒是荷芯為了讓沉默度日的她開口,費心收集了不少跟右丞相府相關的消息,偶爾會從她口中听到他的事。
「听說殿下開口罵了大少爺,說大少爺不挺自家人,竟找了要臣搜羅相爺的把柄,結果什麼也沒找到,倒是讓相爺當眾斥責,而那幫與大少爺起哄的朝臣全遭罪了。」
「大表哥也被懲罰了嗎?」她忍著心中的激動,淡淡的問。
「沒有,奴婢想,可能因為相爺只有大少爺這個上得了台面的嫡子,畢竟二少爺……唉,才人也是知道的。」
這已是幾個月前的事,但關于他的也僅有這件事,再來荷芯說的其他事都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就是她有意無意的追問,荷芯也總說沒再听說他的事了。